然后我去了主控室,看見她的程序一直在出錯,就重啟了她……之后鄧普斯發病了,倒在地上,我們這才意識到發生了病毒感染。”
“也就是說,你認為在露西亞出現在你房間之前,有人已經察覺到飛船上出現了病毒,然后進入主控室,修改露西亞的程序?”
“是的,然后露西亞向我求助,她沒有說發生了什麼,可能是她不會說,她還沒有那麼高的智能,也可能是那個人限制了她,她說不出來。”凌一語速飛快,“必須有一個人領先所有人發現了病毒,是鄧普斯嗎?他是第一個感染病毒的人,雖然我們都認為他感染病毒純粹是因為好奇心太重。”
說完這些,凌一又搖了搖頭:“但鄧普斯先生是一個很光明磊落的人,我在他身上沒有感受到過惡意。”
“你相信直覺?”
凌一點點頭,他的感覺從未出過錯。
“你的感覺沒有錯,但是出發點錯了。”林斯道。
凌一:“為什麼?”
“無論是誰想要毀滅遠航者,他都會是一個讓人感覺光明磊落的正常人,而不是心里陰暗的犯罪分子。”
凌一搖搖頭:“為什麼?”
林斯看著他的眼睛:“不論是讓整個飛船駛入黑洞,還是把紫色病毒帶到人群,做下這件事情的人,他最終也不會活著。”
凌一:“自殺式襲擊?”
林斯點了點頭,接著道:“所以他做這件事不是追求權力或地位,而是要實現一些至少他認為高尚和正義的目標。遠航者做了錯事,這個人想要它為此付出代價。所以,我們要找的不是那些心理扭曲的陰郁者,而是那些……最溫柔,最善良的人,這樣一個人,才會代替地球無辜的數億亡魂,或者一些其它的東西,向遠航者復仇。
”
他對凌一挑挑眉:“這樣的人,飛船上雖然不多,但也不少。”
凌一脫口而出:“比如你嗎?”
林斯怔了怔,笑了起來。
凌一撇了撇嘴。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元帥對林斯的懷疑從何而來,那些人為何又要把線索都引到林斯身上了——他太像兇手了。
這位巫師先生,因為不與人親近而格外神秘,在工作中又以冷漠與苛刻著稱,除非必要,所有人都傾向于離他越遠越好,可是每個人都知道他曾經多麼好——在地球上的時候,所有人都看過那段視頻,看見那樣溫柔而認真的林斯,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告訴所有深重苦難中的人們:“請你們相信,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而希望正在來臨。”
既不缺乏能力,又不缺乏動機,簡直是量身打造。
“我確實曾經做過很不好的事情,”林斯淡淡道,“比如用核銃指著元帥和飛船的主控臺,差一點扣下扳機。”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那個人應當比會我掩藏得更好一些,但是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好人。”
“那你呢?”凌一問。
林斯不知道他這一問的用意,將目光投向他的眼睛,看見那雙漂亮的黑眼睛里點點溫柔的星芒。
“這麼多年過去,”凌一輕輕道,“你終于原諒自己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
我是一只禿毛的小狗了。
汪。
簡直不能想象我遭遇了什麼。
兩天前我看到了一本心儀的小說,詢問室友有沒有相同題材的推薦。
她發出了愉快的笑聲。
然后反手發給了我十七本。
導致我變成了一只禿毛的小狗。
第67章 陽光璀璨你亦如此(2)
這麼多年過去, 你終于原諒自己了麼?
午夜夢回, 那片猩紅深濃的血海,還在纏繞著你麼?
凌一望著林斯的眼睛。
只有他知道, 林斯不恨遠航者。
他那冷靜淡漠的神情里, 藏著的倦怠、厭棄,并不是對于遠航者——而是對他自己。
那個在被帶上遠航者時無法反抗,對主控臺舉起核銃卻又放棄扣動扳機的自己。
假如研究早兩天開展, 疫苗便可以在四次變異前研究成功, 假如試驗時少走一些彎路,或許柏林病毒早已被克服, 假如當時摧毀遠航者的主控臺, 這筆血債早已償還。
但是,世事就是如此殘忍且支離破碎,他既不能讓時間倒流以使疫苗早日問世,也不能毀掉遠航者而使最后一絲人類的血脈徹底消散。
阿德萊德說,舊日時光總會漸漸走遠, 我們把無法化解的痛苦交給時間。
時光的洪流沖刷兩岸, 將一路怪石嶙峋的河岸磨為圓潤光滑的卵石,最后變為細碎的沙粒。
而你是否也已經釋懷往事, 將心臟正中那枝尖銳且淬毒的荊棘溫養成初春軟綠的新生藤蔓?
他等著林斯的回答。
林斯看著他, 眼神很溫和,溫和且冷靜,他說出那個答案,并不需要猶豫。
他搖了搖頭。
凌一頓時紅了眼眶。
這就是林斯, 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黑暗里的林斯,永遠不會選擇原諒和忘記的林斯。時間既無法將他心中冷峻尖銳的那些東西打磨圓滑,也無法使他心中柔軟溫暖的那部分沉積變硬。
“可是你要怎麼辦呢?”凌一問。
他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林斯卻奇異地知道他到底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