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道。
凌一歪了歪腦袋。
“我們對你的各項檢查結果做了匯總分析……你現在正在痊愈。”
痊愈?凌一有些驚訝。
“這麼快嗎?”
“通俗地講,一旦維持各項體征平穩的職責被醫生分擔,你的身體就展現出了很強的戰斗力。”
原本在遠征者上, 病毒太過兇猛,光是維持存活就幾乎透支了在這具身體所有的潛能,而一旦這個壓力消失——就有很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林斯坐到了他的身邊:“你想看自己的DNA如何與病毒搏斗嗎?”
凌一點了點頭。
林斯調出了一份極長的報告,綜合了對這三年內凌一留下的所有樣本的分析。
“我們一致認為,這是一場戰爭。”
凌一對那些專業詞匯一知半解,全靠林斯解釋。
“你的DNA具有自主性,一直在動態調整你的各項身體參數,它一開始所做的工作是強化你身體的各項機能,減緩病毒入侵,但是很遺憾,紫色病毒的殺傷力占了壓倒性的優勢,所以你這三年來,身體一直在崩潰的邊緣。”
凌一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但它并沒有只采取這種方法。”林斯將報告翻頁,“首先……你得知道病毒的概念,它介于生命和非生命之間,破壞你的細胞,然后利用你身體細胞的核酸和氨基酸來裝配下一代,基因病毒更加可怕一些,它破壞你的DNA鏈,取代一些片段,往往會影響關鍵酶的合成,直接導致宿主身體機能崩潰。”
凌一不自覺地湊近了林斯,甚至愜意地瞇了瞇眼睛。他非常熟悉這種感覺——從小就是這樣,林斯在講解一些東西的時候,語氣平淡且一本正經,并不像蘇汀對他講東西的時候那樣細心、娓娓道來,但卻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吸引力——高高在上,嚴謹但毫不吃力,仿佛無論多麼難懂的東西,都可以信手拈來。
“紫色病毒具有基因病毒的一些特質,而你的DNA恰好有一些自主活性,所以它們展開了長久的搏斗,現在這場搏斗結束了。”
“結束了?”凌一微微睜大了眼睛。
林斯端詳著凌一的瞳孔。
那雙眼瞳在前些日子里一直呈現出不詳的灰紫色——與此同時,還有蒼白的膚色,發暗的血液,而如今,它又是徹徹底底的漂亮黑色了。
“在長時間的搏斗中,你的細胞把紫色病毒由未知形態慢慢修飾成了多核苷酸雙鏈。”
“是什麼?”凌一有點迷茫。
一時之間,林斯看他的目光不善了起來。
就是那種,看著學生做錯數學題的眼神。
“我很好奇你現在的知識水平,凌一同學,你應該再上一遍初中。”林斯移開目光,把懸浮光屏切到筆記模式,在上面畫了兩條相互交纏的線,道:“多核苷酸雙鏈就是……DNA,雙螺旋。”
這下凌一聽懂了。
“然后你的DNA吞噬了它,將它放在了不轉錄的灰□□域內。”
凌一:“呀。”
所以,我很快就能夠痊愈了?”他問。
“理論上是這樣。”林斯道。
凌一了解林斯的說話習慣,理論上是這樣,意思就是“確實是這樣”,假如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不是這樣,林斯就會說“不是這樣”。
凌一愉快地瞇了瞇眼睛,又看了看林斯的神色,發現他也輕松了一些。
“其他人呢?要怎麼樣治好他們?”
“需要你的幫忙,”林斯看著他:“實驗室會分析你血液中是否產生了抗體,‘limitless’三期會分析你的DNA,嘗試在其他人身上也實現這種變異。”
曾經被元帥堅決否決的limitless三期,終于重新被拿到了臺面上。夫人和元帥之所以會松口,一是因為現在的情況證明了經過基因改造的人體巨大的優勢,甚至在病毒的侵入下也能比普通人支撐更長的時間——假如最終也無法研發出疫苗,就只能通過limitless計劃來和病毒硬碰硬。
另一方面,如今的limitless第三期計劃已經不是許多年前,凌一醒來之前的那個第三期計劃了——現在的三期計劃,是以凌一為藍本的,假如能激活每個人的DNA,讓它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哪怕活性只有凌一的百分之一,都是一個里程碑式的跨越——因為它意味著進化不再依賴自然選擇,整個歷程被人為加快了。
“無論是哪一邊的工作,都需要你的配合,你可能每天要被扎許多針。”林斯道。
“我沒關系的。”凌一翹起唇角笑。
話是這樣說,實際上還是有點慫的,比如他抓著林斯手臂的那只手就緊了一下。
林斯抓住那只不安的爪子,摸了一下以示安慰。
正事說完,林斯明明該走,但是凌一只消因為林斯要走而傷心地垂下眼睛,就又把人留住了。
他打開自己的手環,給林斯看自己在各個星球上拍的照片。
凌一顯然具有非常出色的審美——砂礫行星上三顆恒星同時隱沒在地平線的輝煌落日,冰封星球連綿不絕的剔透雪山,漆黑地表上銀白色的人類飛船,這些行星大都異常荒蕪,它們日復一日自轉,永不停息,地表沒有生物,所處的宇宙環境安靜到近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