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難道認為他能走出去嗎?一只年幼的小貓咪,剛剛被買回了家,就被主人扔下,沒有得到一點兒關注,當然只能縮在角落里舔毛。”阿德萊德聳了聳肩。
“我應該怎樣向他道歉?”
“去找他,立刻。”阿德萊德道:“鑒于你此前二十七年的生命里都沒有過與人類幼體相處的經驗,我建議你忙完之后,向年長的女士請教,或者閱讀一些書籍來學會怎樣做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與此同時,凌一在睡覺。
朦朦朧朧的夢境又到來了,繼續著之前未完便被打斷的那一個。
“你們要去做什麼?”他問那個面目模糊不清的女人。
“爸爸和媽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離開一段時間,你還沒有長大,媽媽拜托了別人來照顧你,是很好的人,你要和他好好相處。”
他拉住了那個女人的袖子,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寶貝……”女人忽然失控,把他緊緊摟進懷里,溫柔的聲音悲傷起來,帶著哭腔:“寶貝,好好活著,不管你遇到了什麼,好好活著……”
凌一感到胸口發悶,整個人被一種使他無法呼吸的難過淹沒。
那股難受到達臨界點的時候,他再一次夢中驚醒。
他茫然地看著銀白色的天花板,很久才回過神來,房間里空空蕩蕩,沒有一點別的聲音,讓人很害怕。林斯說要自己等他回來,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他從床上坐起身,雙手環住膝蓋,把自己蜷起來,用來獲得一些安全感。
——林斯推開門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蜷成一團的小身體,連漂亮的黑發都好像失去了光澤。
林斯心中忽然泛起一點奇妙的感受。
他已經過了很久不與人進行任何工作之外的交流的生活,而現在突然多了一個需要自己照顧并且要求自己陪伴的小生命。
這個鮮活的小生命富有生命力,但同時也很脆弱,他還沒有長大,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困難與孤獨。
林斯走上前去,他知道以凌一敏銳的知覺,肯定早已經察覺到了自己進來。
但小家伙卻一動不動,顯然是在賭氣。
“我回來了。”他站在床邊道。
凌一依舊不動。
林斯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去揉他柔軟的黑發:“是我不好。”
凌一拒絕他的接觸,一邊往后縮一邊拼命搖頭。
林斯伸手穿過他腋下,把人抱了起來。
凌一用兩條手臂緊緊環著林斯,照著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這次小東西倒是控制了些力氣,只重重的咬了一下就松開了,沒破皮也沒見血。
他把臉埋在林斯頸窩里,生怕他再丟下自己。
林斯拍拍他的背,又抱了好久,這才算是把小東西安撫好。
“你為什麼不理我?”凌一悶悶問。
“我有很重要的工作,”林斯道,“等做完就可以陪你玩了。”
凌一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夢,夢里的女人,她也是這樣說——她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他回憶著夢中的情景,有些茫然,喃喃問:“林斯,我們一直都在飛船上生活嗎?”
“不是,我們曾經在地球上安家。”林斯淡淡道:“她很大。”
“有多大呢?”
“你可以走遍整座飛船,但是永遠走不完地球上的所有地方。”林斯透過開著的門,看到了巨大的舷窗外無垠的星海,他一貫冷淡的目光此時有些微的飄忽,仿佛穿過了繁星,正望向遠方的某個地方。
“那我們為什麼要在飛船上呢?”
林斯沉默了很久,才道:“在你還很小的時候,地球發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戰爭、輻射和病毒殺死了許多人。”
死亡的概念離凌一太過遙遠,他努力回憶,卻無論如何都只能回憶起夢里那片布滿灰霾的天空。
他問:“那我的爸爸和媽媽就是這樣被殺死的嗎?”
這一次,林斯沉默的時間更長,并且最后也沒有給出答案,他說:“如果你希望有親人,可以喊我哥哥。”
凌一哼了一聲。
林斯能得到的空閑時間并不多,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開始呼叫他。
他打算走,但凌一死死拽著衣袖不讓他離開,林斯想起這小家伙一個人在房間里蜷著時的無助情景,心中一軟,最后還是帶上了他。
——現在的治療階段已經用不著那些高能儀器了,不必擔心輻射對孩子的身體造成損傷,而且,凌一的性格非常安靜,不會影響到其它人的工作。
于是,凌一順理成章地占據了林斯的辦公桌,隨時可以看見林斯在做什麼——來來往往的人們也都記住了這個漂亮又安靜的、離不開林博士的小少年。
正在養病的蘭伯特先生因為實驗的成果一直在高度的興奮中,如果不是林斯拒絕提供一切工具,他能立刻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通宵達旦寫出一份詳盡的成果報告來。
本來就心情愉悅的蘭伯特先生,在看到凌一的時候更是非常喜歡。
他非常和藹地問凌一:“漂亮的小寶貝,你叫什麼名字?”
凌一還不太適應與陌生人打交道,有點僵硬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