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自知罪無可赦,實在不值得殿下冒如此大的風險相救。」
若是被人發現,我和宋祁并沒有被處以宮刑,那可是欺君之罪。γż
趙瑾嗤笑一聲:「你鬧了三日,見到孤就只是為了說這個?」
「殿下恕罪,實不相瞞,奴才這幾日心里都不踏實。」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腿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了,疼得我直哆嗦。
「先起來吧。」
趙瑾揮了揮手,有小太監上前,將我和宋祁扶到床邊坐下。
「宋相為官清廉正直,孤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實在不忍他家的兩位公子受此極刑,這才出此下策。孤聽聞令弟還不到六歲,宮內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舍得他在里面吃苦嗎?」
我自是不舍的。
「殿下若是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奴才愿為殿下肝腦涂地。」
說完,我又準備起身跪下,卻被冰冷的手掌按住了肩膀。
一抹明黃已行至我身前,他抬手讓其他人都出去。
屋內只剩下我們三人。
我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他眉頭微皺,望向我的眼神里好似帶著些欣喜,又仿佛盛滿了憂傷。
那一刻,我仿佛又見到了上一世那個溫柔的太子。
但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卻像冬日里的湖水,讓我渾身冰冷。
「今晚孤會偷偷派人送個凈身后感染的孩子進來,把令弟換出去。沒幾日,他就會死在這里。孤的舅舅鎮守邊關,令弟會托付給他。如今朝內奸臣當道,可用之人著實太少,孤還缺個心腹,不知你可愿意?」
我沒想到,救下宋祁的法子,竟是以命換命。
如今的趙瑾,不過十歲,就有了這些謀劃。
若不是前世親耳聽見,他用略帶嘲諷的語氣對我說:
「深宮寂寞,你不過就是孤養的小玩意,倒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是萬萬不會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的。
人命,在他眼中也不過是謀權的籌碼、消遣的玩意罷了。
「奴才愿意。」
我低下頭,恭敬地回道。
既然他想坐上那位置,那這一世我便竭盡全力地幫他。
等他坐上后,我再將他拉下來,踩在腳下。
讓他也嘗嘗被背叛的滋味。
5
我時常回憶起前世的那個雪夜。
那晚趙瑾將我背回去后,他就發起了燒。
反倒是我被灌了幾碗姜湯后,什麼事都沒有,當真是賤命一條。
他將眾人屏退后,獨獨把我留在了屋內。
「殿下為何要救我?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難道連死也不能決定嗎?」
或許我就是那傳說中的白眼狼,明明他救了我,我倒還責怪起他了。
此時我也不管什麼尊卑有序了,只顧著發泄著自己的不甘。
趙瑾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他直愣愣地盯著床頂,聲音哽咽地說道:「從小母后就教我眾生平等,要寬以待人。進宮多年,她從未苛責過下人,也不在意什麼榮華富貴,她所求的不過是她愛的人都能平安順遂,可是上天卻對她如此不公,逼著她在這寒冬臘月里投了湖。」
「方才,我叫善喜去查了你的底細。我知你家破人亡心中并不好受,但人活著才更有希望不是嗎。湖水多冰冷啊,我不想你同母后一樣。」
晶瑩的淚珠從他眼尾滑下,落在他的發間,也落在了我的心上,在我心尖暈染開,滿是酸楚和苦澀。
最后他說:「懷墨,來東宮吧,我會護著你。」
懷墨。
是有多久沒聽見,有人這樣叫我了。
自從進了司禮監,我就不再,也永遠不可能是宋懷墨了。
早就聽聞太子殿下心善,從不糟踐下人的性命。
可是殿下,你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活著,都能看到希望的。
但我今日卻遇到了,從今往后,殿下你,就是我活著的希望。
6
宋祁被送走后,趙瑾將我接到了東宮休養。
等腿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被安排在書房伺候,這個活很清閑。
他待人處事與上一世相同,卻也有些不同。
對下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寬厚。
仿佛那日,我在牢中見到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并不是他。
但他在朝堂上,卻不再藏拙了。
就連太傅都對他贊不絕口。
他對圣上的態度也與之前大相徑庭。
上一世,因為秦皇后的死,他一直對圣上心存芥蒂。
父子倆可以說是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圣上一直醉心修煉,渴望長生,對朝政上的事情更是不聞不問。
趙瑾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彈劾過他。
他雖不渴望權力,卻心系著天下。
他希望他那昏庸的父皇能醒悟,不要讓一個閹人把握朝政。
而閹人張桂之所以能深得圣心,主要是因為他會做狗。
圣上再無能,那也是圣上,自是不喜有人說他的不是。
趙瑾一而再地觸他逆鱗,還沒有被廢是因為秦皇后的母族夠強大。
強大到沒人敢隨意動他。
如今,趙瑾不僅幫圣上把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還每日去乾清宮伺候他服用湯藥。
他伏低做小的模樣,深得圣心,也逐漸架空張桂的權利。
兩人面上雖和和氣氣,私下卻一直在明爭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