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問:“需要去檢查身體嗎?你看起來……一點也沒變。”
安珉說:“你要是實在忍不住來看我,十年之后再來吧。”
童哲終于找回了自己來的目的,說:“我已經做好計劃,打算開發雪鏡鎮,以后這里會逐步商業化,很熱鬧的。”
然而青年不再說話了,又縮回了躺椅中,目光投向遠處的雪山。
又是這樣……童哲在這一瞬間近乎崩潰。
離開之后,開發計劃停止,他依照安珉的話,十年之后才又一次踏足這里。
他已經是個中年人了,體態與容貌都難以避開年齡的痕跡,可是安珉依然那樣年輕。
這一次,消瘦的青年坐在窗邊,手里拿著一杯酒。
轉過頭來主動對他說話,語氣聽起來甚至還有些愉悅:“這里有人說,我被未知的力量附身了。”
安珉看向他,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可是童哲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才能讓安珉滿意。他想了想,開口時明白自己注定要讓青年失望了。
“鬼神是不存在的。”
青年眼里的那一點愉悅沒消失,只是抿了抿嘴,前言不搭后語地說:“可是我有點想吃甜的。”
童哲很久沒聽見安珉表露出欲望,欣喜地說:“我們現在就去,你想吃什麼?”
然而安珉又搖了搖頭,讓他走。
這次離開之后,他留了人在雪鏡鎮暗中守著。
大概又過了兩年,雪鏡鎮的旅游業每況愈下。有消息傳來,說有越來越多的當地人注意到了安珉,其中有幾個偏激的想趕他走。
童哲沒管,甚至惡劣地想,要是被人趕走,安珉就能回來了。
可是幾天之后,雪鏡鎮出事了。
一場巨大的雪災降臨整個鎮子,死了人,而且死的剛好都是試圖將安珉趕走的人。而安珉自從那場雪災開始,便病倒了,仿佛燃燒了太多生命。
有流言說,雪山的神明降世顯靈了。
童哲聽了這個流言,當即忍不住嘲笑起來,笑了很久,到最后甚至有眼淚流出。
笑夠了,擦了擦臉上的淚,去準備了神龕。
可是要供誰呢?
他盯著牌位思索了半天,也沒能寫下安珉的名字。自己從小要好的朋友有朝一日不再是人,可他又當不了對方的信徒,想了想,他索性將一整套東西都送到了雪鏡鎮。
童哲不知道的是,牌位上被刻了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名字。
安珉自從病倒之后,愈發渾渾噩噩。
身體上的感覺倒不是那麼重要,他的神志越來越不清醒了,在還能辨事的時刻,他會產生苦惱的情緒。
如果有一天,自己連等待這件事都忘記了,要怎麼辦?
可是……
似乎邪神說過會在一個新的時間點等他,為什麼他也需要等待?
而且這個等待如此漫長,他感覺時間被拖長了一萬倍,而自己已經度過了太久太久。
做夢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長,有時候白天也能睡著好幾次,然后做一些顛三倒四的夢。
不過他從來沒有夢見過隋辰,包括邪神本體的模樣。
如果某一天自己徹底陷進夢境里,模糊夢與現實的邊際……安珉不太喜歡這個設想,于是逼迫著自己與困倦的本能抗爭。
日子就這麼熬,黑夜與白天也沒什麼區別。
又是一個他不知是夢還是現實的時刻,雪鏡鎮在下雨,自己去不了陽臺,只能在窗邊坐著。
遠處的山霧蒙蒙的,看不清楚。他失望地收回視線,低頭看見了自己的頭發。什麼時候長這麼長的?他沒什麼印象了。
伸手一摸,頭發還有些濕潤,自己應該剛洗完澡。
黑發從手背滑下,露出纖細的手指和突出來的骨節,手背上的血管很清晰,幾乎快從蒼白的皮膚底下鉆出來。
這是自己的手嗎?
安珉皺了皺眉,遲鈍地在心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可是突然之間,一只更大一些的手闖進視野,自然而然地扣上了他的手掌,拇指摩挲兩下他的手背。
“瘦了。”偷文見過頭七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安珉的身體和意識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下一刻卻被人從身后抱住。這個懷抱不算溫暖,甚至帶著寒意。
他聞到了雪風的味道。
氣味調動了身體最深處的本能與記憶,他伸手抓住了一片衣角,轉身靠了上去。
身體與靈魂都沸騰起來,又在邪神的懷中沉靜。
安珉等到了他的神明。
隋辰亦然。
作者有話說:
本文就此完結啦!其實一開始只打算寫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但是由于大綱只有前半截,后面就越來越放飛了……故事框架很粗糙,也有不少沒圓回來的bug,感謝大家包涵!!
我們下一本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