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受控制地抬手擋了擋,片刻后適應了光線才放下來。
原以為整個神域都是中式恐怖風,沒想到里面竟然如此……工業風。佇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龐大的鋼鐵怪物,到處都是裸露的管道,將一層層房屋混亂又交錯地組建起來。
尸體腐臭的味道在空氣中每個角落肆意蔓延,讓他難以忽視,可似乎只有他才能聞見。
“……你們的錢呢?就修了這些嗎?”他沒忍住懷疑。
“上世紀我們決定推翻木結構重建,那些屋子已經存在了快兩千年,太老了。但修得太好可不行,陰暗與雜亂才能激發人們內心的欲望,你肯定明白吧?”
安珉似乎真的明白,過于明亮和整潔的環境總讓人聯想到邪惡崇拜的反義詞。
在眼下這種環境里,人們會更容易去想象那神秘的邪神,將自己內心隱秘的渴望像邪神暗自傾訴,并祈禱得到意外之喜。
他沒接話,只問:“你的房間在哪里?”
X轉身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嗎?”
安珉當然想盡可能多地搜集信息,但他對自己的狀況也有數,他真的快倒了。倒在外面,不如倒在一個私密的空間安全。
X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顧慮,低聲念叨了一句“小可憐”,便帶著他走進了一條小路,乘了一部破舊但無人的電梯。
電梯上并沒有數字,只有一些安珉看不懂的符號。他突然反應過來,最開始那條走廊上的花紋也是這些符號,看起來是神域專有的文字,只有內部人員才能看懂。
電梯不知道到達了幾樓,安珉跟著出去,狹窄的過道里密閉無窗,同樣不見人影。
又拐了幾個彎,X終于在一個房間前停下:“到了。”
門外面甚至有感應門禁卡的機器,安珉對于這種又古又今的混亂風格已經見怪不怪了。但他同時得出了一個結論,那種邪術力量很有限,不然門禁就不會用電子的了,而是邪術才對。
門打開一條縫,里面沒開燈,什麼都看不清楚。
本能和手腕劇烈的跳動都在告訴他這里很危險,安珉站在門口,不抱希望地問X:“我能不進去嗎?”
“不可以哦。”X說著一把將他推了進去。
連安珉自己都沒想到他已經如此不堪一擊。
被推了一把就腿軟到直接往前倒,意識也逐漸模糊,他倒霉而司空見慣地接受了事實,坦然面對黑暗降臨。
然后他終于得以見到了隋辰,雖然是在夢里。
他在夢里也知道這不是現實,因為隋辰的模樣實在是模糊,就好像一團霧。他還來不及叫出隋辰的名字,那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就徑直纏了上來,似乎連抱人也忘記怎麼做了,整個人像蛇一樣貼著他。
他受不了這種親近,從前的隋辰即使再怎麼黏人,也是知道分寸的,而現在……
隋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抗拒,貼得更緊了,還在他耳邊用沉悶而黏稠質感的嗓音低聲說話。
或許是因為夢境中總是無法感知到一些細節,安珉聽了好一會兒都無法辨別隋辰說的是什麼。他也有些著急,好不容易見到一次,萬一是隋辰給他托的夢呢?
“你說什麼……你說的什麼……”他艱難地發出聲音,雖然聲音實在是微弱,聽起來不成句。
隋辰在他耳邊回答了一串,腦子里依舊塞了棉花似的讓他聽不清。
安珉愈發焦急,就連在夢里也開始胃痛,他忍住被放大的痛苦,不停地問:“你說什麼……”
隋辰越貼越緊,雙手也終于自然地摸到了他的肩膀,隨即摟住了他的背,抱得很用力。
但就像不滿意他身上的衣服似的,揪住布料想要撕下來。
許久不見,一見面又耍流氓,安珉心中無奈至極,想反抗卻根本動不了。他只能不停叫著隋辰的名字,以期望喚醒這位邪神的一絲良知。
接下來耳邊的聲音,他終于聽清了。
“安珉,”隋辰說,“我等不及了。”
安珉皺著眉頭問:“等不及……什麼?”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隋辰化成了冰做的蛇纏上了他的小腿。然后一點點往上,爬到腰上,又從衣擺鉆進去,貼著他的皮膚繼續向上纏綿地攀爬。
到最后,那條蛇的尾部不緊不松地纏著他的脖子,頭部卻立在空中,那雙幽蘭色的眼睛與他對視。
蛇吐出信子,發出嘶嘶聲。
隋辰的聲音在腦中響起:“等不及從你身體里誕生。”
安珉猛地嚇醒了。
他一身冷汗地躺在黑暗里,寂靜的空間里滿是自己的喘息聲。胃部的饑餓已經讓他麻木,取而代之的是灼燒感和疼痛。
下意識抬手,想去摸自己的脖子,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被金屬綁住了,另一頭連在身下的什麼東西上……是床嗎?他掙扎了一下,發現連腳踝也被綁住了,而身下傳出了鐵床的響動。
他就知道,無論神域內部如何分歧,他都逃不過被擺布的命運。
算了,還是想辦法先逃出這里,找個角落躲起來才是最緊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