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發后,一路上樹木漸漸多了起來,路越來越不好走。
安珉已經徹底沉默,他不得不保留體力,希望自己這條命能留長一些。可抬頭一看,那一抹白已經變大,占據了半個視野,連綿的山幾乎扣在了他腦袋上,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胸悶心緊,高反出現了,又是新的折磨。
他逐漸落在隊尾,心里疑惑邪神當初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如果是海,至少他還能坐船,不必這麼累死累活的。
向導在前面跟何立暄說話,用蹩腳的普通話猜測山洞的位置,片刻后他們停下來,何立暄回頭叫了他的名字。
“你能行嗎?臉白得跟紙一樣,要不別跟著了?”
同樣是人,何立暄就氣都不帶喘的,身體素質奇佳,登雪山就像登自家花園里的假山一樣輕松。
安珉想回答,但一張口就是喘。
同樣跟沒事人一般的童哲替他回答了:“不用,他必須行。”
他點點頭,小聲重復了一遍:“我必須行,繼續走吧。”
“你在發抖?”童哲離得近,察覺到安珉身體在輕微顫抖,皺眉問道,“你很冷嗎?”
“你們不冷嗎?”安珉抬眼看了一圈,這三個人顯然都沒有感受到這股寒意。畢竟這里離積雪還有一小段距離,他們穿得又足以御寒,怎麼可能被凍成他這樣。
不太對勁。
難不成是因為越來越靠近邪神的老巢,他才會出現這種癥狀,就像以前每次被那條冰蛇纏上時一樣。
他摸了摸脖子。
何立暄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探究:“你能被神跡影響?”
安珉不敢點頭,他怕自己承認之后會被這個狂熱分子抓去做實驗。
他一臉冷漠:“我只是身體不太好。”
何立暄將信將疑點點頭,轉身又走在前面。
童哲低聲問他:“實在不行,休息一會兒?”
安珉搖搖頭,不太自在地摸了摸手腕,后知后覺這里有點發燙。
不該啊,既然邪神在沉睡,這東西也不該有反應才是。
一行人重新出發,漸漸看見了雪。
安珉將沖鋒衣的拉鏈拉到最頂端,衣領也立了起來,擋住了下巴。饒是已經全副武裝,他依舊覺得冷,手腕里卻越來越燙,讓他對于身體都感知開始割裂。
山洞的位置實在隱蔽,距離出發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他們依舊一無所獲,只好原地休息,補充體力。
安珉啃了些壓縮餅干,喝著保溫杯里的溫水,整個人靈魂出竅一般坐在地上。
他忽然抬頭看了看天空,早上出發時還是晴朗的天氣,這會兒卻陰云密布,仿佛隨時都會有雪落下來。
向導一路上也在注意天色,一個小時之前就在提醒他們返程,說如果風雪發生,他們都會被困在山里。
可何立暄不肯輕易退縮,勢必要找到邪神留下的蹤跡。而安珉和童哲也不可能返程,時間不等人,必須要盡快找到那一處山洞。
然而山洞究竟在哪里?
“你們說,”安珉開口道,“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山洞?那本冊子萬一是胡說的呢?”
何立暄啃了一口壓縮餅干,含糊不清地回答:“信仰這個的多半都是瘋子,人們都不相信瘋子說的話,可瘋子才是最不會騙人的。既然說有山洞,那一定是有的。”
“可是要下雪了。”他嘆息著說。
話音落下不久,安珉的手背上就真的落了一片雪花。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注意到了,向導的反應最大,立刻蹦起來收拾東西。
“必須要走了!不能留在山里,會出人命的!”
何立暄動也不動:“我們裝備都齊全,登雪峰頂都綽綽有余,這個海拔下雪又怎麼了?”
就連看不慣大少爺的童哲也幫忙說話:“大哥,多留半天不會怎麼樣吧?”
向導哎呀了兩聲,很是難辦:“這里的雪下起來沒頭的,積雪一覆蓋,天黑之后就更走不出林子了……”
“我加錢,”何立暄舉起手指晃了晃,“兩倍。”
“這不是加錢的問題……”
“三倍。”
向導便不說話了。
雪越下越大,這下不止安珉,其他人也終于覺得冷了,紛紛添衣。安珉也拿出手套戴上,將那塊無故發燙的手腕區域也包裹了起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向童哲:“找到山洞之后,你先跟著向導下山……”
話還沒說完,安珉突然一陣耳鳴,耳邊響起了尖銳刺耳的極高音頻,讓他不由得閉眼瑟縮了一下。
高音消散之后,依舊有長長的噪音在他腦中回響,久久沒有消散。他聽不見外界任何聲響,睜開眼,只能看到童哲的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
“……是不是……追……”
他張口說話:“什麼?”
然而根本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
“安珉。”
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瞬間凝結了一般,僵在原地。
一道清晰無比的聲音再次傳來:“安珉。”
這聲音的位置既遙遠又接近,而聲線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隋辰。
邪神在用人類的語言呼喚他的名字。
“過來。”
安珉望向四周,試圖尋找一個確切的方位。
“過來,我帶你尋找。”
久違地聽見這道聲音,他依舊恐懼,然而在恐懼之余,他也感受到了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