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個人在他耳畔說話,有嘶吼,也有低喃,他只能全盤接收,卻聽不清楚任何一句。
月光在他眼里也開始扭曲,彎成河水,散成星云,又變幻成了漫天的雪。
雪……
安珉嘴里逸出一聲痛苦的低吟,手指攀上了一旁的墻面,忍不住用力摳進去,劃出一條長長的痕。
手胡亂扒拉著,無意中碰到了床頭柜上的刀。
他如同孩童第一次學會掌握工具一般,死死握著不肯松手,踉蹌著爬起來,在墻上落下一道又一道刻痕。
地面上躺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年輕人,傅堯如同死了一樣,毫無生機,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
而安珉在這扭曲壓抑的空間里,一刻不停地重復著毫無意義的發泄動作,只為了讓自己的腦海得到片刻的安靜。
像個真正的瘋子。
“小珉?你沒事吧,小珉?”
童哲的聲音由遠及近,如同隔了一層玻璃罩子,響了許久,安珉的意識才接收到。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冒出了一腦門的冷汗,正被童哲攙扶著,但身體還是無力地向下滑。
安珉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拿不回身體的控制權。
他感到深深的無力,甚至絕望,在腦海里搜尋一切足以支撐他抵抗下去的動力。曾經作為普通人的回憶,在此時的他看來竟美好得奢侈。
經歷了這一切,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過去了。
活著都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詞,或許下一刻他就會死。
安珉抓住童哲的胳膊,勉強站直了,強撐著定在原地。
他沉默了許久,從嘴里擠出一句惡狠狠的咒罵:“殺千刀的邪神……”
童哲也大概猜出了前后因果,看安珉這個狀態,應該是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邪神,上次通話里,安珉慌慌張張地告訴他自己招惹上了一個邪神,身邊的人還被附身了。他僥幸地想過,或許是安珉夸大了,但現在看來情況是真的很糟糕。
安珉看著墻上的刀痕,輕聲道,“當時就是在這里,或者在我的腦子里,他的腦子里……我成為了他的信徒和祭品。”
童哲皺眉問:“誰的信徒和祭品?”
他輕笑一聲,自嘲答道:“隋辰。”
安珉哪兒還能不明白隋辰異常表現的原因。
這幾天發生過的事情全都變得詭異又滑稽,誰能想到一個邪神也會偽裝成人類潛伏到真正人類的身邊,看起來又傻又蠢,對人一無所知。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處心積慮接近他能得到什麼?如果需要祭品,直截了當將他殺了不就好了?
童哲搖了搖頭。
在第一眼看見那人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對方身上強烈的矛盾感。過于完美的外貌和未發育完全的腦子,已經不能用笨蛋美人來形容,總的來說就是不像個人。
他問道:“隋辰被邪神附身了嗎?”
安珉頭疼不已,深呼吸一口才答道:“應該不是。”
童哲剛松了一口氣卻愣住了,他反應過來安珉話里的意思,震驚道:“我草……你收留的那個人就是邪神???”
安珉徹底撐不住了,虛脫地坐在地上,也不管臟不臟,向后靠著門板。
“你知道我從團建開始都經歷了什麼嗎?”
“說說。”童哲也陪他坐了下來,靠著門框的另一邊。
安珉把那些詭異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發小的表情從凝重變為驚懼,最后到麻木。
和他一樣。
童哲的膽子算是他見過很大的了,聽完之后也久久沒回過神。
“那怎麼辦?”童哲雙眼放空,問道。
“胳膊擰不過大腿,更何況人家是神,我是人。”
“邪神,邪的。”童哲提醒他,“正兒八經的神就干不出這種禍害人間的事情,也不對,他凈逮著你一個人禍害了。”
安珉沒說話,他在想對策。
雖然剛才回答得有些消極,可他還是不愿意就此被邪神玩弄于股掌之間,當一個所謂的信徒與祭品。
結契之后,邪神對于他的控制可能更強了,說不準哪天就要他獻祭,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安珉記得很清楚,邪神還附身在傅堯身上時,自己不小心切到了手,指尖冒出了血珠。
當時“傅堯”的眼神就好像看見了食物……不如說他整個人在邪神眼里就是一個食物。
“你之前不是讓我再去找那位大師尋求對策嗎?他說給你的那塊吊墜別扔,關鍵時刻可以保你一命。”童哲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但是他還說那個東西看起來很強大,你暫時是沒辦法對抗的,先穩住幾天,過段時間我帶你去找他。”
安珉遲鈍地反應過來,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伸手摸了摸,前幾天還覺得空蕩蕩的地方,此刻出現了一根細繩,底下墜著一塊木頭。
將木頭拿起來放在眼前,他終于記起了這個東西的由來。烏黑一片的木頭裂開了一條縫,為本就邪乎的物件增添了一絲不安感。
“咦……怎麼裂了?”童哲也注意到了那條裂縫。
“第一次正面遇見邪神的時候,被他弄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