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裝正經道:“閉上眼睛。”
男生也不問為什麼,順從地閉眼。
指尖隔著一層紙巾,從男生的額頭擦到下巴,目光也一點點跟隨。
安珉不由得感嘆,這人幾乎就是照著他的審美來長的,除了有點年輕,其他地方怎麼看怎麼完美。
所以更襯得他現在像在做夢。
將肩上和胸膛的血跡也擦干凈之后,安珉把一旁的毯子拉過來,蓋住對方太過顯眼的上半身。
好奇心再也按捺不住,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樓下啊?是遇到搶劫了?還是和人起了矛盾,打架受的傷?”
男生復又睜眼,認認真真地注視著他。
“我好像失憶了,你要趕我走嗎?”
“失憶?!”
安珉第一反應是覺得離譜。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用失憶當做借口?
可是看著那雙坦蕩至極的眼睛,他又不得不相信。
“你是……”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那你還記得怎麼受的傷嗎?”
對方又沉默了一下,反過來問他:“你認為我是怎麼受的傷?”
安珉被問住了,一頭霧水,怎麼還要他來猜啊。
他試探道:“被搶劫了?”
男生立刻點了點頭。
原來還真是被搶劫了啊。
“那不是更要報警了,得把被搶走的東西追回來。”安珉說著又要掏手機,這次同樣被攔住了。
對方不顧身上的傷口又坐起來,再次用那種流浪貓似的可憐眼神注視他。兩人的距離拉近,安珉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那雙玻璃珠子似的漂亮瞳孔。
“我記得一件事,我在這個世界沒有身份,只有你能留下我。”
安珉因這句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然他知道這人只是表面意思,但聽起來真的很像是流浪貓給自己物色主人。
他努力翻譯了一下:“你說你是黑戶?”
“黑戶是什麼?”男生疑惑道。
“哎呀就是沒有正兒八經的身份,你怎麼連這個也忘了。”
“那就是黑戶,我的確沒有人類身份。”
安珉撿到這麼一個人,算是善舉,也可能算沖動,但無論如何,他也沒想過要和這人相處得多熟悉多親近。
原本打算等到對方好起來,他就開開心心送人走,再要一些醫藥費和辛苦費什麼的,總之這人看起來就很有錢。
可這下難辦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人既失憶又是黑戶,可不就砸在他手上了?長得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啊,難道他一份工資要養兩個人嗎?
安珉心情復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掀起眼皮瞧了男生一眼,心中柔軟的那一部分被對方坦誠又無辜的目光勾了起來。
他其實很想收留這個人,就當是圓了大學時沒能收留那只流浪貓的遺憾。
但是此人與他所熟悉的法治社會格格不入,離譜得就像黑道文里跑出來的男主角。剛成年就繼承了父輩留下來的黑白商業帝國,不慎遭別人暗算,身負重傷后穿越到了他這個世界。
而他大概是那種倒霉蛋路人。
安珉思緒越跑越偏,片刻后總算回到正題,開口道:“你說只有我能留下你,我可以答應,但是先說好了,我沒什麼錢的。”
男生有些迷茫:“錢?”
安珉不可置信:“你連錢都忘了?!那你知道怎麼買東西嗎?”
“買?”對方依然迷茫,“錢是用來買東西的嗎?”
安珉心情復雜。
原來這人不是什麼耀眼的校草,而是虎落平陽的天真傻子,空有一副潛力猛1的外表。
男生又問:“錢怎麼來?你有嗎?”
安珉的痛處被戳中,心里痛極,一口老血哽在喉間。
偏偏這人又沒有惡意,頂著一雙求知若渴的眼睛,他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
要是真讓這人流落街頭,可能用不了半天就會被騙走吧,到時候不是被割腰子就是去國外某地打電話。
清澈的愚蠢,但實在美麗。
安珉狠下心道:“沒什麼,你留下來吧,那些東西我之后會教你。”
男生又靠近了一些,身上的傷很顯眼,卻全然感受不到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名字,我沒有名字,你給我一個。”
安珉這下徹底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這種經歷,給別人取名字都是父母的事情,責任重大,而他們才認識了不到半小時。
“啊這個……我……”他的表達能力一向不錯,可面對這個男生,今晚已經好幾次結巴了。
對方就靜靜地等著他,也不催促,面上毫無不耐煩的神色。
安珉從剛才開始就發覺了,他在這人這里得到了充分的尊重與專注。
從高中被那群人戲弄之后,他對于旁人的接觸都帶著戒備,因為自己提前預設了不被尊重的立場,所以處處防備。但是這個人不太一樣,仿佛對他有充足的耐心和認真。
心里癢癢的,就像有什麼東西在生根發芽。
但惡趣味作祟,他故意說:“二狗還是大傻,你選一個。”
結果這人只是靜靜看著他,平淡道:“你給的名字,什麼都可以。”
安珉內心柔軟的地方瞬間被戳中,負罪和內疚盈滿腦海,唾棄自己為什麼要欺負老實人。
他連忙擺擺手,忍不住軟下了語氣說:“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咱們正經一點兒啊,你喜歡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