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警車就到了,母女倆跟著警察一起進了小巷,然而那里早已經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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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安珉被隨意地甩在地面。
強行裝在人殼子里的東西正站在一旁,俯首凝視著他。
實際上,整棟公寓樓都在凝視之下。
沉思的時候,意識就像不受控制的濃霧,四散開來。稍微不注意就飄到了更遠的地方,同時捕捉到了更廣闊的東西。
這棟樓里住著許多人類,形態不一,有年老的人,也有小小一團的人類幼崽。
其中兩個青年男性被凝視得尤其多。
他們都是男性青年,兩個人正疊在一起,臉色潮紅,不知道在做什麼,但散發出了興奮與依賴的氣味。而他們口中也說出了許多奇怪的話語,這讓那縷意識感到似懂非懂。
依賴嗎?
似乎可以學習一下,為了對祭品表示親近,也為了維持人類定義的穩定關系。
畢竟祂是一個對人類友善的神。
*
安珉在暈倒的那一瞬間真的覺得自己死透了,被嚇死這個選項從來不在他以前的考慮范圍之內,要是下了地府自己不得丟盡臉面?
再次從黑暗中脫身的時候,他還疑惑自己怎麼還是躺著的,不該已經踏上黃泉路了嗎?
睜開眼,熟悉的房間映入眼簾。感覺到床邊坐著一個人,他轉頭看過去,正對上“傅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心臟驟停。
“傅堯”注視著他,帶著一種劣質而機械的柔情:“老公,你終于醒了。”
這一秒鐘,安珉感覺自己又死了兩三次。他愣愣地看過去,眼睛也忘了眨。
這場景詭異極了,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一對,安珉臥病在床,傅堯則一直盡心盡力地守在床邊。
然而傅堯那張臉仿佛戴了一張非人的面具,不會做出任何表情,配合著不到位的溫柔語氣,只讓人覺得更加割裂。
“老公,你身體還好嗎?”
傅堯又開口了,這次安珉終于反應過來,猛地縮到床角,將身下壓著的被子扯起來裹住自己,戒備地看過去。
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混沌,嘗試回想以前的傅堯,卻忽然不太記得了。好像很討厭,但具體怎麼討厭他就想不起來了。
可是他們不是室友嗎,為什麼這會兒傅堯又叫他這種親密的稱呼?
“你離我遠點。”安珉冷冷道。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面前這個“人”不太對勁,并且本能也驅使他感到恐懼。
傅堯問:“為什麼?我是你室友,也想成為你的伴侶。不喜歡這個稱呼嗎?那親愛的怎麼樣?”
安珉快崩潰了,記憶仿佛清水混進墨滴,迅速被污染。
他勉強還記得自己從公司出來之后的怪異景象,然后自己跑到了一個小巷里,被嚇暈了。為什麼會出現那樣的場景……對,是因為昨天晚上他在浴室里撞鬼了。
撞鬼……他撞的是鬼嗎?
他甩了甩腦袋,問道:“我不是暈倒在巷子里嗎,怎麼回來的?”
“我帶你回來的,你睡到了第二天。”
安珉突然往窗戶看去,雖然隔著一道窗簾,但是能看出來外面是白天。
“我的全勤!!!”他顧不上害怕,急匆匆地爬去床頭找手機,一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一點了,手機上還有幾條未讀消息,以及一通來自組長的未接電話。
“全勤是什麼?”傅堯問。
“你個還在讀書的人當然不懂全勤多重要了!”
安珉趕緊給組長撥了電話回去,對方沒罵他,卻針對他遲到還玩消失的行為好一通陰陽怪氣。安珉能怎麼辦,他只能受著,等到組長說夠了才提出請假一天。
“我說你這個身體啊,上次去雪鏡鎮就你水土不服,現在又生病。”組長有些不耐煩,“你去醫院好好看一下吧,實在不行去喝點中藥調理。”
安珉在心里嗤之以鼻,組長和公司這些壞東西恨不得他變成不會生病的機器,一天二十四小時工作。
他嘴上卻連連答應:“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組長,您忙您忙。”
電話掛斷后,安珉像是被抽干了力氣,又癱了下來。
“你在雪鏡鎮水土不服?”傅堯又問,“什麼是水土不服?”
安珉無語,這人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問題,他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
他反應過來自己離傅堯很近,又連忙退回角落。
“我不知道,你馬上離開我房間,沒我允許不能進來。”
傅堯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不解。安珉忽然察覺到一件事,他從睜眼到現在,似乎沒看過傅堯眨眼。
“你……你的眼睛……”
他的認知搖搖欲墜,記憶也更加混亂,一會兒覺得傅堯不像正常人類,一會兒又以為是自己瘋了。
還有雪鏡鎮……在雪鏡鎮里發生了什麼?他怎麼記不起來了?
不不不,他被一條蛇咬了,之后看見了雪山。回到城市之后開始連續做噩夢,直到昨天晚上……昨天晚上遇見了……
邪神。那玩意兒附身在傅堯身上,還制造出恐怖景象來嚇他。
安珉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別忘。
他想起事情的始末之后更加恐懼:“你放過我吧……你要怎麼才肯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