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拓說不出話,他本來應該愧疚的,但現在整個人都輕飄飄,只想快點出去見程延林,所以面對王瑩卑劣得連一丁點歉意都沒有。
“拜拜,我先走了,下周見。”
嚴拓快步走出去,程延林還在原地等他。
他不知何時脫了外套,隨意抓在手里,衣擺垂在空中,隨著風吹過輕輕飄動。
“發言人有幫我好好拒絕嗎?”程延林問他。
嚴拓壓不住嘴角的揚起,努力抿起嘴,點了下頭。
“那我們走吧。”
走出園區,輪到程延林發出邀請:“發言人晚上想吃什麼?”
嚴拓聽不得程延林這麼叫自己,耳垂會變紅,所以先反駁:“不是發言人。”
遠處吹來晚風,將嚴拓的頭發吹亂,他抬起手按住頭發,有些寬大的袖口隨著動作滑落下來。
程延林本來還在想是吃中餐還是西餐,視線被嚴拓的動作引過去,然后整個人都停住了。
“這是什麼?”
他的嗓音變了聲,手掌緊緊攥住嚴拓的手腕,盯住上面錯落交叉的疤痕。
嚴拓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看向自己的手腕,嘴里喃喃重復:“這是什麼?”
程延林的手勁很大,修長的手指像是烙印在嚴拓手腕上,留下灼燒的痛感。
夢境破碎的聲音在嚴拓耳邊響起。
啊,原來這才是現實。
這樣丑陋無比的他才是真實的。
嚴拓太得意忘形了,竟然以為老天爺真的會眷顧他,可結果只是贈予了他一個完美到不真實的夢境。
現在夢該醒了。
第35章
不論是好天氣還是好運氣,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在這一刻終結。
嚴拓煞白著臉把胳膊抽了回來,手背在身后,將觸目驚心的傷疤藏起來。
但這無濟于事,程延林已經看到了:“你不是去療養院了嗎,怎麼還會——”
“跟你沒有關系吧。”嚴拓小聲說。
程延林不可思議地看著嚴拓:“你說什麼?”
嚴拓抬起眼皮,聲音夾雜著難以察覺的顫抖:“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程延林擰起眉,無法理解他:“嚴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嚴拓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剛剛融洽的氛圍像虛幻的泡沫一樣,被戳破的瞬間就會立刻消失。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要回去了。”
他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沒有目的地。
嚴拓只想立刻逃離這里,到沒有任何人的地方,最好是連光到照不到的角落,那里才屬于他。
不容多想,程延林快走兩步,試圖拉住嚴拓:“車不在那邊,別走了。”
嚴拓后背緊繃,偏過頭看不清表情,垂在身邊的指尖剛被觸碰就猛地縮回身后,似乎討厭極了被程延林觸碰。
程延林頓了下,但還是耐心說:“不想提就不說了,我們去吃飯。”
“我要回家了。”嚴拓悶聲說。
“為什麼,”程延林歪頭去看他的表情,“生氣了?”
仿佛驚弓之鳥,嚴拓向后退了半步,原本透亮漆黑的眼珠充斥著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不就是道疤嗎?又不丑。”如同面對無理取鬧的小孩,程延林極盡耐心,“別鬧脾氣了,我快餓死了。”
怎麼會不丑。
嚴拓整個人被無形的釘子扎穿在原地,這個世界上只有程延林才能說出這種話吧。
“只是道疤嗎?”他面色蒼白,精神狀態搖搖欲墜,“你連我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所以才會這麼說。”
程延林蹙起眉:“我不認為我不了解你。
”
“了解什麼?”嚴拓反問他,“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在生病,那根本不是我。”
程延林有些無奈,抬起手想碰碰嚴拓的臉:“都是同一個人,怎麼會不是你?”
啪——
嚴拓拍開程延林的手,極力壓制著胸口不斷翻騰上來的情緒,幾乎要把舌頭咬出血:“我那時候生病了,神志都不清楚,怎麼是我?”
“對我來說都一樣,我都喜歡。”程延林執著地把手湊過去,在嚴拓臉上碰了下,想讓他笑一笑,不要突然變得兇巴巴,“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沒有變。”
那是因為你被我騙了。
因為我在你面前裝出正常人的模樣,所以你根本發現不了我的丑陋,也看不到我皮膚下的血肉早已腐爛發臭。
聞不到嗎?其實早就聞到了吧,只是沒有說出來。
“我覺得厭煩透頂,”嚴拓說,“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你喜歡的也不是我,所以別再做這種事了。”
別再說什麼不像話的當他男朋友,也別說要追求他,更不要把他當做正常人。
“嚴拓,”程延林叫了他的名字,“我不介意多向你走幾步,甚至你站在原地等我就可以,但不要讓我的舉動變得毫無意義。”
嚴拓抬起失去神采的眼珠,像黑洞一樣直直看著程延林:“喜歡我這件事,本身就毫無意義。”
程延林不算脾氣好的人,有無數個瞬間他都可以頭不回地直接離開,可他沒有這麼做。
甚至他還摸了把嚴拓的額頭,用命令也是示好的語氣說:“既然沒發燒,就別再說會讓我不高興的話。”
可嚴拓并不動搖,他能感受到身上的傷疤在此刻都活了過來,像蟲子般扭動著丑陋的身軀交錯爬行,興奮地啃噬著自己已經破爛不堪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