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拓老實回答:“挺好的。”
“怎麼開始干兼職了?”
“還沒有找到正式工作。”
“之前我的提議依舊有效。”
“謝謝,但不用了。”
“為什麼,不想見到我?”
嚴拓抬起頭,能看到程延林的視線直直看向自己,包廂就這麼大,一點可逃脫的余地都沒有。
他覺得嗓子有些干,拿起茶杯喝了口泡得很濃甚至有些苦的茶水,然后才否認道:“不是。”
“那是為什麼,自尊心受不了?”
“.....沒有。”
程延林問出的每一個問題都充滿壓迫感。
“是覺得之前和我扯上過關系,所以很難以接受嗎?”
嚴拓抬起頭看到程延林在笑,唇角勾起弧度,但卻沒有笑意,眼神冷靜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避開視線,竭力控制著聲音平穩:“沒有接受不了。”
“是嗎?”程延林看起來并不相信。
嚴拓盯著手中的茶杯,胸口早在無數個歲月間被劃上數道血肉綻開的傷口,如今已感受不到疼,只剩下麻木。
本來他以為程延林會厭惡他,至少不會給他好臉色,像現在主動說話甚至還坐下來一起吃飯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可現在程延林就坐在對面,不僅如此,從再見后程延林一次都沒表現出對他不告而別和忘恩負義行徑的嫌惡。
他沒有預想到自己會面對這樣的程延林。
“我只是覺得秘書的工作不太適合我,更何況我的簡歷也不過關。”嚴拓頓了下,裝作不經意地快速掃了眼程延林,“之前我接受過你太多的幫助,都不知道該怎麼償還,現在還是不麻煩你了。”
“幫助?”程延林像聽了場不盡如意的演講,嘴角的弧度掉了下來。
嚴拓鼓起勇氣說:“之前謝謝你,錢我會盡早還給你,還有對不起....我當時——”
“算了,別說了。”
程延林打斷了嚴拓的話,語氣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友好,甚至有些厭煩。
嚴拓的氣管瞬間壓擠在一起,將所有未發出的聲音堵在聲道里,化作一團穢氣,吐不出來也咽不回去。
包廂本就不算高漲的氛圍立即降了下來,好在這時店員正巧端著鍋底進來,把咕嘟咕嘟沸騰的火鍋湯底擺在兩人中間。
火鍋帶來的熱氣讓周圍溫度升高,紅色的湯底襯得程延林的臉色沒有那麼冰冷,勉強帶了點溫度。
短暫的幾分鐘內,他似乎就已經整理好情緒,拿起筷子涮了塊肉,吃了第一口。
之后氣氛變得有所緩和,程延林甚至神色自然地讓嚴拓也動筷。
嚴拓拿起筷子,不知道自己夾了什麼,放進火鍋里涮了幾秒后就塞進嘴里。
程延林看起來已經完全忘卻剛剛的對話,口氣隨意地評價火鍋的味道,還跟嚴拓聊今天的畫展,問他兼職怎麼樣,氣氛終于變得正常起來。
嚴拓一直認真聽程延林說話,每一個字都在耳朵里轉好幾圈,又跑到腦子里想一想,最后才順著血液偷偷藏進心尖。
他很少吃東西,時不時回答幾句話,手里用筷子戳碗里的土豆,直到把土豆戳得和他一樣千瘡百孔,才夾起來吃掉。
等結束用餐后,他們走到前臺結賬,嚴拓剛要主動付錢就聽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阿拓!”周競不知從大廳哪里跑過來,又是興奮又是抱怨地撲過來攬住嚴拓的肩膀,“你竟然自己偷偷來吃火鍋!就這麼不想和我一起吃嗎?”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嚴拓偷看了眼旁邊遞出卡的程延林,程延林此時正好轉過頭看向他們。
“我回去找過你,但你要已經走了。”嚴拓動了動肩膀,想把周競的胳膊甩下去。
但周競絲毫沒感覺到,反而樓得更緊了,委屈叫道:“我哪里走了?我去衛生間了好吧,回去還找了你一圈,沒找到人我才走的。”
“是嗎。”見甩不掉,嚴拓最終還是自己抬手把周競的胳膊拿開。
此時程延林已經結完賬,視線掃過周競,落在嚴拓的臉上:“不介紹一下?”
“我同事,”嚴拓介紹完周競,轉過身要介紹程延林時卻犯了難,張了張嘴,拖延了一秒后才說,“我的.....鄰居。”
“看你好像有點眼熟啊,”周競好奇地打量著程延林,“我們是不是哪里見過?”
“他下午去過畫展。”嚴拓小聲在他耳旁說。
周競恍然大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寸頭:“怪不得,你對我還有印象嗎?我在門口和阿拓一起迎賓。”
程延林漆黑的眸子看著嚴拓和周競之間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隨后才對上周競的視線:“沒印象。”
“可能是穿了制服的原因吧,所以你才認不出來。”周競嘿嘿一笑,問他們,“你們要走了嗎?”
“嗯。”嚴拓說。
周競頗有些遺憾:“早知道你們也要來吃火鍋就一起好了,我就不用自己孤零零一個人開一桌,店員還嫌我占位置。”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嚴拓沒說話。
“你們吃完就先走吧,拜拜,周末見。”周競大喇喇沖他們揮手。
“好,周末見。”
告別完,走出火鍋店,嚴感覺和程延林之間剛剛才融洽幾分的氛圍拓莫名又變冷了。
一直到坐上車,程延林才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周末和你同事約好去哪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