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宋啟文的勸告在理,但程羽心慌得厲害。
他想見顧修遠一面,哪怕遠遠看一眼也行。
他想親眼確認顧修遠是好好的。
于是半夜三更,程羽拿上車鑰匙出了門,來到顧修遠家所在的別墅區。第一次來這里是為了跟顧修遠道歉,第二次來是送分手喝醉的顧修遠回家,而今天是他第三次登門。
這麼一想,好像顧修遠總是在被他刺傷。
程羽在雕花大門外徘徊。
夜色已深,遠處的白色洋樓只有門廊上常亮的幾盞照明燈,其余窗口都是漆黑一片。他不知道顧修遠睡在哪扇窗后,也沒辦法在半夜三更按響門鈴。
他只能靜靜蹲在大門外的綠化帶旁,守了一夜。
天色微亮時,一抹身穿白色運動服的身影跑了過來。
程羽恍惚以為是顧修遠,等對方來到近前時,他才認出這人是顧修文。
“回去吧,”顧修文淡淡掃了一眼程羽凌亂的頭發和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你現在狀態不太好。”
“我想見見他。”程羽的嗓子又干又啞,加上吹了一夜冷風,鼻音有點濃。
“沒理清個人情感之前,你們不要再見了。”顧修文直截了當地說。
“……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程羽搓把臉,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疲憊與自責,“我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強烈,以為頂多像之前一樣……”
顧修文不為所動:“既然決定分手,那他好不好就再跟你無關。如果你還關心他好或是壞,就該審視一下自己的內心。”
“回去好好想想,等我聯系你,期間別再來了。”
顧修文說完,將運動服外套拉鏈拉到最頂,晨跑去了。
程羽釘在原地出神半晌,深深看了眼顧家的小白樓后,轉身離開。
回到蘇曉樂家,程羽便發燒了。
每年秋天他都要生場病,這次拖拖拉拉幾天才好。他躺在床上養病時,沒什麼事做,有大把的時間好好反省內心。
顧修文那天的提醒猶在耳邊,程羽不住嘆氣,他根本做不到那麼灑脫。
哪怕在去年他一走了之的時候,在刪除顧修遠的聯系方式前,他還是將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全部截圖保存了下來。
程羽重新翻看了一遍那些聊天記錄,吵架、撒嬌、日常瑣事……還有成人話題,種種情境,依然歷歷在目、鮮活清晰。
這是他斬不斷的眷戀。
接到顧修文電話時,已經是一個星期后的事。
當時程羽正在和池淼連線通話,嬌嬌在背景里和池淼的小柯基搶飛盤,玩得不亦樂乎。
看到屏幕上突然跳出的陌生來電,程羽的嗓子眼都在發緊。
“我是顧修文,”對方開門見山,“你在哪,我來接你。”
程羽立即道:“不用麻煩,我可以自己過去……”
顧修文的口吻卻不容商榷:“我要先帶你去個地方,地址發我這個號碼。”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程羽只能讓顧修文來接,當車子駛入熟悉的街區時,程羽不禁胸口微痛,這是以前他居住的小區,是他和顧修遠住了半年多的家。
“來這做什麼?”程羽問,“小遠在這嗎?”
顧修文熄火停車,不答反問:“這幾天你想清楚了嗎?”
程羽抿緊蒼白的唇,顧修文也并不急于得到回答,他沖程羽歪下頭:“先跟我上去看一眼。”
程羽上了樓,但他已經沒了這間公寓的鑰匙。
顧修文擰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程羽先行進門,看到玄關處的鞋柜下擺著兩雙拖鞋,和他慣常穿的一模一樣。
客餐廳內的家居擺設也和記憶中一樣,沒有任何變動。
他養的多肉在陽臺上擺著,如顧修遠曾告訴他的,養死了幾盆,已買來新盆替代。小小的幾棵放在那,在一眾元老盆栽的行列中很顯眼。
“他一直住在這,尤其是易感期,就把自己關在那間臥室里,任憑家里給他找好醫生可以幫他減輕一下痛苦,他也不肯出門。”
顧修文站在陽臺邊,回眸遞給程羽一個眼神。
“他不準外人進入那間臥室,你自己去看吧。”
程羽的心怦怦跳得很快。
擰開臥室門的時候,手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以前他很喜歡這間臥室,因為采光好,每個晴天上午都能沐浴到柔和明亮的陽光。今天天氣不錯,只是投到房間的光線卻因地板上擺放的許多白色瓶子而有些刺眼。
程羽走近,發現那些整整齊齊擺放在床邊地板上的都是一瓶瓶、一罐罐沐浴露和洗衣液。
——是他喜歡用的那個品牌、那款香味。
程羽脫力般坐在床邊。
床上堆疊著幾件他的舊衣服,褶皺不已,顯然被人用力擁抱過許多遍。
他拿起一件,放在面前細細地聞。想起以前他經常不解地問顧修遠:“你總拿我衣服做什麼?跟小狗一樣聞來聞去的。”
“好聞啊,”顧修遠抱著他,把頭埋進他頸間或胸前,“你特別香,我好喜歡。”
程羽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呢?
他記得自己嗤笑一聲,調侃道:“我看你是喜歡我用的沐浴露跟洗衣液,你直接去超市貨架子前蹲著聞就行了,那個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