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相墨的聲音聽不清了。
帶著面具,坐上馬車,悄無聲息的離開。
顛簸的馬車上,段輕舟恍惚的想,自己竟然一件事都沒有辦成。
曾答應紫淵帝君要感化青年、挽救他的命運,可到底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六殿下,我是真心想成為你的太傅,帶你走上正路,成為一代明君。
奈何事與愿違。
第六十二章 報復與戰火
段輕舟走到麒麟營,讓將士幫忙通報,等了很久,終于見了相景玉。
對方看他臉色慘白,震驚不已的將他扶到內帳的榻上。
給他端了熱水,遞過去,“段兄,你怎麼負傷……你不是在平陽侯軍營嗎?”
段輕舟欲言又止,咬著牙什麼也說不出來,“說來話長……”
等他將事情簡述,關鍵信息并沒有說出去,將相墨用蠱毒控制郭豐的事改了,改成相墨協助郭豐造反。
相景玉聽完了,滿臉不可置信。
呆呆的看著男人,“沒想到六王弟把平陽侯殺了。”
“六殿下貪心重、權欲重,今日能同郭豐一起弒主,待到之后勢力起來,逼宮弒君也不是不可能。”
段輕舟按著被扯到的發痛的胸口的傷,痛的啞著嗓子,沉沉的說。
“弒君!”相景玉的神情像是幾乎要跳起來,父親要殺兒子,兒子想弒父,多麼荒誕的王室!
從前他從未聽過這等事。
他幾乎立刻冷了眼神,壓低聲音說,“不可能,有我在,他不會成功。”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若六王弟真是如此孽障,有弒父弒君之狼子野心,我必然第一個將他手刃!”
相景玉摸上了腰間的佩劍,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殺伐果決,此刻才體現出一個將軍的冷酷。
段輕舟聞言,心里也做好了最后的挽狂瀾于即倒的決定。可卻覺得鼻子酸的厲害,心里泛著說不出的痛楚。
將那異樣情緒壓下,他單膝跪地,啞聲道,“輕舟愿意協助二殿下,鏟除孽害。教不嚴,乃師之錯,我沒能教好六殿下,可也不能任由他肆意作亂……”
他腦海中環繞著青年那咬牙切齒的咒罵,那種透過語言就能察覺的瘋狂……
他只覺得渾身都在發抖。
“段兄”
此刻,腦海中許許多多的聲音隨著回憶響起。
“二殿下是應龍之子。”
“是周國的祥瑞!”
“能在關鍵時刻救周國于危難……”
是啊!相景玉是國師云誕用星軌測出的唯一能救周國之人,便是未來最好的王。
二殿下直爽純良,有赤子之心和寬厚仁德的美好品行,不因為久經沙場而漠視人命,是儲君的最好選擇。
段輕舟咬住了自己的舌頭,才忍住沒讓淚浮出眼眶。
他這樣,便是徹底放棄教化六殿下了……
此后,他是要殺相墨的……
一想到這個,他便痛苦的不能自已。
段輕舟回麒麟營沒多久,相景玉在營帳中就聽見士兵來報,說相墨已經到達麒麟營口。
段輕舟選擇回避。
相景玉卻站在主帥的角度對方考慮,為了兩方暫時的和平,他沒有阻攔進來的馬車。
相墨一下馬車,便火急火燎的奔到主營中,如愿以償見到了相見的人。
段輕舟坐在軍師椅上,與他雙目相對。
一雙平靜的桃花眼靜靜看著青年,眼中映出他此刻的凌亂與狼狽、焦急與慌張。
相墨幾乎都不會說話了,他雙手垂放在大腿兩側,焦急雙眼與男人對視,看著男人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也努力鎮定下來。
干澀的嘴唇低聲呢喃著,“太傅,太傅……”
“你來見二王兄,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我四處都尋不到你,急的要瘋了。”
那個“瘋”字,他咬的很輕,幾乎是從喉嚨飄出來的。
“是忘了嗎?”
“下次出來一定要與我說……”
青年努力的為自己尋找自欺欺人的理由。
他不會認為男人是想逃離他而離開的。
“殿下,我本就是麒麟營的人,且已經負傷無法帶兵上戰場,回到麒麟營修養是最好的選擇。”男人平靜的說。
與他冷靜相對的,青年像是被踩到痛腳一般,幾乎立刻就厲聲反駁,“不可能!”
出口后,又覺得自己語氣太生硬,刻意的軟化了聲音,“太傅在哪里養傷都一樣,為什麼非要回麒麟營呢?這里沒有人侍候你,萬一傷口感染。太傅,跟我回去吧……”
那聲音似引誘,卻更像請求。
“殿下,在哪里養傷是我自己的選擇。”
“若太傅不回去,平陽侯哪里我沒法交代。到時候別怪兩邊撕破臉皮,便宜了虎視眈眈的齊國!”
軟的不行,他就來硬的。
“太傅也不想邊境戰亂、百姓被屠殺吧?”
段輕舟語中含著嘲弄,讓青年的心猛的懸起來,“平陽侯的想法我怕是永遠聽不到了。殿下是聰明人,應該理解我的意思,何必多言。”
相墨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殺平陽侯時聽到的腳步聲是太傅的。
完了,全都完了……
他嘴唇失去了血色。
死死的盯著太師椅上的男人,雙手攥緊成拳,字字艱澀,“太傅,當真…當真不跟我回去嗎?”
段輕舟輕輕啟唇,只有冷漠的一個字,“不。”
青年看著他,咬牙切齒,眉宇間神情痛苦又隱忍,脖子上繃緊的筋脈凸起,額頭上也綻開青筋,仿佛在做一件極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