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殘酷可怕的事情。
軍營空蕩蕩,主將中毒發瘋被綁,一個看守的士兵都沒有。
讓他越發覺得蹊蹺。
這毒是怎麼中上的,軍營里為何又沒有人?
士兵去哪里了?
這兩日他昏睡,即使是有緊急軍情出兵了,也不至于一個人都沒有。
正當他打算出軍營,就在這時,遠遠聽到馬蹄聲。
他意識到不對,趕緊躲藏在主營后面儲物的隱蔽處。
聽到“嘩”的一聲掀開營帳的聲音,看不見來者,卻聽到腳步聲。
此人腳步沉重踏實且有力,有經驗的人都能聽出來,他身強體壯,是習武之人。
奇怪的是,此人進來后便站著不動了。
段輕舟沒能聽出這腳步聲是誰的,可緊接著一陣轱轆聲,一個他熟悉至極的略微拖拉一下的走路聲響起。
那聲音是一腳淺響,隨后不能完全用力的后腿半拖半提的向前挪動。
他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這是六殿下的腳步聲!
對方在主營的虎皮軍椅上坐下來,碰到了掃到地上的一卷竹簡,發出呲啦的劃地聲。
“郭豐,繩子怎麼綁的?要勒死平陽侯嗎?”
另一個中年男人的渾厚聲音,聲音聽起來唯青年的命令是從,“郭豐知錯。”
段輕舟心里一沉,郭豐正是平陽侯最有力的副將!
難道是相墨指使郭豐做的?
不應該……
郭豐是出生入死的老將,戰斗經驗豐富,不可能被一個腿上有傷殘的未加冠的青年控制。
即使相墨會蠱,也做不到讓一個人對自己徹底服從。
除非……
他渾身發抖起來,不敢繼續往下設想。
“他還能動呢。
郭豐,重綁!”
剛剛從青澀過度成男人的聲音,慵懶中帶些磁性,這人似乎很是悠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案。
“咚。”
“咚。”
每敲一聲,段輕舟的心都會被拉扯一下。
明明應該是無比震驚惶恐的事,他卻只覺得憤怒至極。
憤怒相墨不聽自己規勸,濫用蠱毒肆意殺人。自己一腔熱血被澆滅,對青年所有的教育和挽救都成了笑話。
陰影籠罩著他,似乎也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竟然妄圖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轉而,心中又覺得無盡的悲涼。
他直到這一刻才如夢初醒,原來命運真的無法改變,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平陽侯瞪著眼看我做什麼?真是嚇人呢……”青年的聲音在營帳中響起,似乎帶著恐懼。
隨之而來是一陣迅速劍風,緊接著是什麼落地的輕輕聲音。
綁在椅子撞擊聲突然無限放大,掙扎的瘋狂,很吵鬧。
轉瞬,就聽到青年壓低了音調,聲音變得冰冷殘忍,“真是骯臟的東西!眼珠子都這麼臟!”
“臟了我主帥營的毛毯……”
段輕舟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他隱約猜到相墨在干什麼。
剛才輕輕落地的聲音是……人的一雙眼珠。
毛骨悚然。
將那失去舌頭、只會發出嘶啞的“唔唔”聲的男人幾近虐殺,全程青年都只是風輕云淡的下指令,而沒有一絲猶豫和不忍。
全程聲音愉悅,仿佛面對一頓饕餮盛宴。
“把他的頭扔到鄰營帳后面的暗室里,千萬別弄出聲音,吵醒了太傅我把你的頭蓋骨也做成酒碗。”
聽聲音可知,郭豐割下了平陽侯的頭,“咕咚”一聲掉在地上,濺了血和別的什麼黏膩東西,撿起來后就走出營帳。
隨后相墨也離開了。
段輕舟從暗處走出來,入目便是血紅和白花花一片,地上全是血水,地毯都藏不住。
他看了只覺得心驚肉跳。
此刻相墨離開,必然會回他的營帳,屆時就會看到自己已經出來了,看到了這一幕。
以相墨那樣多疑猜忌的性格,殺自己滅口也完全可能。
段輕舟從后面抄小路,捂著崩裂出血的胸膛傷口,挨著墻離開。
許是傷痛導致的腳步聲重,踩了一腳枯葉子,發出“咔擦”一聲。
營帳內傳出的聲音凜冽,是相墨發出的,“誰!”
隨后青年便披著個大氅出來了,攏緊皮毛的手上還帶著血,一身血腥味沒去除,警惕非常的私下張望。
他段輕舟貼在帳外的樹后,收緊衣擺,屏息凝神。
“噠。”
“噠。”
青年略顯不齊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段輕舟 一顆心猛的懸了起來。
幾乎還差一步就要到了。
只要相墨轉到樹后,就能將他一覽無余。
就在此刻,郭豐的腳步聲急促而來,“報——”
相墨冷了他一眼,“什麼事這麼慌張?”
“萬將軍不見了!”郭豐聲音鏗鏘有力。
“什麼?!”
相墨幾乎立刻轉過身去,一向陰郁的眼里布滿震驚和惶恐。
他幾乎是迅速的拖著腿走向將軍偏營的副帳,下頜都緊繃著,神情緊張又惶然。
緊接著,段輕舟聽到青年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在隱忍怒火,“這麼大個人,怎麼就消失了!其他地方都找過嗎?”
郭豐跪在地上請示:“回將軍,找了,沒有!”
相墨揮開營帳,整個人都在顫抖,一拳打在一旁的樹上,眼睛發紅的怒罵道:“混蛋!”
“找!去給我找!”
“找不回來他你也別想活!”
段輕舟早趁青年去營帳找他時悄步離開了,青年怒不可遏的遠遠的傳過來,他心里一凜,立刻加速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