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墨將軍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埋頭處理時,聽到了病榻上些許的笑聲,立刻起來拖著痛腿走到榻前。
聲音都焦急不已,“太傅!”
看到人還在昏迷,才看出太傅是在夢中。
病榻上的男人雙眼緊閉昏睡著,蒼白的臉上皺著眉頭,嘴角上揚卻是像在笑,像是陷入一個美好的回憶。
低低的夢囈,幾乎聽不見,“…你…懂個屁,書年,你這小子……”
書年……
聽到這兩個字像一把剪刀一樣突然刺進青年心臟,然后旋轉著,絞著肉,狠狠的扎下去。
痛的他雙拳攥緊,指甲陷進肉里。
又是方書年!
太傅,你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在我最愛你的時候讓我恨你?
太傅,太傅……
相墨扶著床榻的邊緣,一手摸著男人的臉,虎口游離到他的白皙頸部,幾乎要鉗住,眼神陰沉又暗涌殺意,嘴里低聲呢喃,“為什麼?嗯?”
為什麼要把我的好意全部糟踐?
為什麼要把我當你徒弟的替身?
你到底是誰?
我好恨你!
我殺了你,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死在一起。
鎖喉的手指漸漸收緊。
就在他收緊手心,幾乎要掐對方脖子到影響呼吸時,耳畔傳來微弱的夢囈聲,“殿下…信臣,臣…陪你……”
青年瞳孔一縮,手幾乎被針扎似的松開,彈射出去,一個踉蹌跌坐在軟墊上。他驚恐萬狀抬頭看著那修長脖頸上微紅的掐痕,手指都在哆嗦。
他……他剛才,差點殺了太傅!
他最愛的人。
他差點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剛才,恨意籠罩……全都變得模糊,只記得想要一起死,他,他瘋了嗎,怎麼會這樣……
就在他驚慌不已的時候,腦海中那消失幾個月的魔物聲音又響起,瘋狂的轟炸他,“嘖,怕什麼?殉情多好?”
“他都只把你當個替代品,你還心疼他干什麼?”
“殺了他,你不就不用這麼痛苦的提心吊膽的整體戰戰兢兢害怕他拋下你?”
“他死了,就能永遠留在你身邊……”
“滾!”相墨捂著耳朵,本就驚慌失措,寬容那聲音又源源不斷的傳進來,擾的他煩躁不已,怒火積攢著終于噴發。
“你再說太傅一句,遲早讓你滾開我的身體!”
“哦?你可真愛段輕舟,小替身,可憐鬼,替代品。”魔物話語輕飄飄的,可一字一字都在往他傷口撒鹽。
相墨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到桌案前,繼續忙軍務。
不顧腦海中的煩擾,他冷靜下來。
思量許久,放下文件,忽然問:“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又想讓我給你干什麼?”
那魔物說,“殺一人。”
“我在戰場上已經替你殺了一萬人,你還想怎麼樣,不要得寸進尺!”幾乎立刻反駁,語氣怒不可遏。
緊接著,他便在心里冷笑,“我不會再做了,不會再受你的蠱惑!”
“你會的,你還是需要我的,你難道不要權力和王座了?”
“我都要。”相墨眼神微沉,在心里咬牙切齒的說著。
權力他想要,王座他也想要,段輕舟……亦是他的!
誰都搶不走!
方書年…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反正已經死了,死人而已。
第六十章 饑渴難耐的仿佛餓狼
他和太傅還有未來這一輩子,一定能夠取代方書年在太傅心中的地位!
至于他那二王兄……
最好別來招惹他。
他在自己名義上的父王那里都被按上謀逆罪名斬殺,又怎麼會顧及那虛無縹緲的手足情分?
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論狠毒,相墨和相鈺竟然有兒子繼承父親的三分感覺。
這時候倒能看出兩人是有血緣關系的了。
“瞧,你想要的臉上都寫著呢!繼續合作,今天就殺兩個人,不過分。”
“為什麼是兩個人?有指定?”
“你的肉體凡胎吸取太多心頭精血,被尸魂的戾氣侵染,如果不殺人填補空缺,會幻視幻聽,精神和肉體會分離。你想嗎?”
相墨嘴唇在顫抖,怪不得剛剛自己的狀態像是神魂分離,沒有意識,就是是執念著要做什麼,而沒有思考。
他臉色都蒼白,“你之前從來沒說過這些!”
“忘記提醒了而已。我說什麼不重要,你的野心才是你選擇合作的根本。承認吧,”
魔物笑著譏諷他。
相墨渾身繃緊著,搭在桌案邊緣的手指捏得發白,咬肌凸起。
猛的,他起身,一瘸一拐的沖出去,眼底一片陰狠和決絕。
掀開營帳,撩了一陣冷風。
等他再回來時,臉色鐵青,衣領上脖頸處還有蟲子爬行過的暗紅色痕跡。
他站在桌案前,右手翻開壓在底下的軍書,攤開左手手心——全是捏爆的紅蠱身上炸開的干涸的血。
身上,又背上了一條人命。
一個毫無準備的人,對他很信任的人,最后都成了死去能為他帶來利益的人。
他沉默著去內帳里水盆里凈手,望著水面里的臉,他感覺自己面相都變了。
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嚇了一跳,臉頰失去血色,變的發白。
殺人的時候他心里都不會有一絲波瀾,可當看到自己的臉,卻害怕的仿佛要死。
就像護靈尊者說的,他或許不是正常人,根本就是個怪物。
怪物?
那麼,太傅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