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眨眼,半年時光飛逝。
這半年軍情緊急,處處烽煙。
段輕舟多在軍帳內看著沙盤謀劃,雖然沒有任何頭銜,卻也忙的不可開交。
看著一批批倒下的將士,一封封加急的軍書,火燒火燎。
幾次的戰事都處于不利地位,好在在他力挽狂瀾下,麒麟營聲東擊西偷襲了齊方的糧草,這才勉強守住戰略要地平山堡。
暫時緩了一口氣。
繁忙之中,他也奇怪自己出逃的消息竟然這麼久都沒有聽見水花,離奇至極。
仔細思考,也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云誕和周王說了什麼,把他的通緝令壓下去了。
不然一個活生生的囚犯從牢里出逃怎麼會沒有半點風聲?
邊塞寒冷,黃沙漫天,血腥味總是充斥在空氣里。
所有的景致都帶著蕭條肅殺之意,黃昏落日壯麗,夜晚月亮也凄冷的不似其他地方。
段輕舟靠在軍帳外,仰望漆黑夜里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少年,心里便空落落的。
六殿下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安好?又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難道自己注定要缺席他成人的過程嗎?
這幾個月來,他立下腳跟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六王子的下落,頻繁送出去的探子屢次都是無所收獲。
他的一切,如今都是為了生存、護城和百姓。而自己來到凡間目的的少年,卻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
緊急軍情告一段落,終于能松一口氣。
相景玉拿了兩壇濁酒,邀請他去沙丘上喝。
沙丘上,兩人背靠背坐著。
相景玉笑道:“段兄,又在想六王弟嗎?”
段輕舟抬起壇子,大口大口的灌酒,直到嗆到,才咳了兩聲將酒壇擱在一邊。
垂下眼睫,臉上落下一排陰影,“不知六殿下今過得怎麼樣。”
“一直想問,段兄為什麼那麼在乎六王弟?你們非親非故,六王弟還年幼,也稱不上知心絕好的友情,難不成段兄與六王弟相愛?”
段輕舟聽了他的話,既覺得匪夷所思,又不可置信。
二殿下性情耿直,人又直爽,在軍營里直來直去慣了,說話總是直白的讓人出其不意。
可跟這樣真性情的人交往卻也輕松平淡。
他悵然回答,“我是他的老師……”
“你是指太傅這個職位嗎?可你教了那麼多學生,怎麼單單這樣關注六王弟?”
“命運吧!”段輕舟又喝起來了。
“得,你不愿說我就不問了,你……悠著點喝。今晚你可不能醉,我有事跟你商議嘞!”
二王子奪他酒壇,早知道他這麼借酒消愁就不買了。
“平陽候狼子野心,先前分封到漠北邊邑,私下里召集一大批的人馬,圖謀不軌。”
“而且他們與我們極近,與麒麟營駐扎的云州城只有一座山的距離,最近密探來報手腳他們又開始動作。前一陣好不容易打退了齊方,他又有所謀劃,恐怕將來只會更難。”
“平陽侯?周王的弟弟?”
“對,而且令人玩味的是,他已經派人過來通知,說有合作與我麒麟營細談。”
“平陽侯之前早有背叛周國的傾向,邊塞之所以這麼難守,多是因為他與齊國有交易,摸清了周國底細。”段輕舟皺起眉頭,“對于這次談判,景兄怎麼想?”
“不論他來談什麼,都要以和為主。若與他起了爭執,引火開戰,勢必會讓齊國收漁翁之利。齊軍看似被重挫,實際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卷土重來。
”
“殿下與我說這事的意思是?”
相景玉臉上有了凝重之意,“對方指定要萬重山來接待,因為守住平山堡用的是你的計劃,他們想和你談。”
“我?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對方親自要我來接待……”段輕舟心里瞬間警惕起來。
“所以我才與你商量這個事。”相景玉說,“你的名聲并不響,能傳到對方耳朵里就說明咱們營里有細作。”
“而且,有可能是想挖你去他們那邊。”
“名正言順的挖人的肯能性很小。”段輕舟思忖思忖,“況且對方明確這樣指出,就擺明不怕我們找到細作,先進行接待,不要打草驚蛇,看看他們什麼目的。”
相景玉同意的點頭,“我也是這樣想,所以來找你去探風聲。”
到談判那天。
段輕舟萬事俱備,可他萬萬沒想到來的人竟是一張熟悉面孔。
一身玄衣的少年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走進營帳,萬千墨發只用一根漆繩系住,碎發下是一雙濃麗的眉眼,帶著笑。
“太傅,我就知道是你。”
少年拱手施禮時,他才緩過神來,盯著少年的金屬護腕,有種近鄉情更怯的難言之感,“殿下……”
這半年沒見,六王子仿佛變了一個人,不止身量與他一般高,就連身上的氣度都天翻地覆,令他感到煥然一新。
從前總是顯得內斂乖順,眉目間有陰郁,如今那不愛與人對視的雙眼也比從前亮,竟有些晴朗載笑之意。
腰直身正,面部線條也褪去了青澀,變得硬朗起來。
動作行云流水,颯颯若流星般。
“別來無恙。”他頭一回覺得這四個字這樣艱澀,竟說不出口。
進了帳內。
士兵給兩人斟了水,段輕舟示意他下去,轉頭問六殿下,“殿下怎麼成了平陽侯的外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