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輕官兵怒氣更盛,橫著兩條濃密的黑眉,似乎在想怎樣處理這個大言不慚的可疑人。
旁邊那個看著年紀大一點的官兵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便冷哼了一聲。
瞥了一眼段輕舟,說道:“好,你們兩個先把他押回去,我倒要看看他是要耍什麼花樣。”
隨后,段輕舟便被壓到了軍營里。
這個營帳內有除了正位有一張虎皮椅和一方桌案,幾乎空空如也,幾把椅子、一些套繩,空曠又凄冷。
像是捆綁俘虜專用的場地,外面能聽見士兵拿著長槍穿鎧甲巡邏時發出的金屬聲。
他被綁在椅子上,是給他比較好的待遇了,坐著而不是跪著。
整整一天,從清晨捆到傍晚。
他都昏昏欲睡,金屬聲和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掀開軍帳的風聲。
清潤醇厚的聲音帶著肅殺之氣,平平淡淡的幾個字卻讓人感受到無盡威壓,“有人要找本將軍,是你吧?”
一身鎧甲面帶黑色面具的相景玉走進來,在被五花大綁迫低垂著頭的男人面前站住。
男人抬起頭,因為太久沒有喝水而沙啞的嗓子開口,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景兄。”
相景玉被這雙眼睛看的一愣,瞳孔一縮。
時隔兩年半之久,再次與段兄相見,竟是這般情形!
他繃緊的臉立刻放松下來,黑色面具底下神情不可置信,趕緊招呼手底下士兵給他解綁。
手虛扶著他,詫異的問,“段兄!你怎麼來了云州城?”
第五十六章 反叛
那個年輕的士兵將領在一旁自家將軍,更加震驚不已的瞪大了眼。
這灰頭土臉的男的,竟然真是將軍的友人!
自己還踹了他一腳呢,完了。
段輕舟站起身,活動著被捆的發紅的手腕,腕上好幾道血紅的印子。
“隔這麼久,再次見到景兄竟是天翻地覆了。”芝蘭玉樹般的俊美男人注視面前的將軍,許久才嘆出一口氣來,有種今時不同往日的悲戚,“實在說來話長啊!”
一聽這話,相景玉心里一沉,趕緊使了個眼色,安排身邊的士兵全都退出去。
軍帳內只剩他們兩個人。
又看見男人嘴干的要裂皮,想來被關押的這一天都沒喝水。
相景玉心生愧疚,若不是自己軍務繁忙、抽不出空閑,段兄也不會被關一天,連口水都喝不上。
段輕舟接過水袋,咕咚咕咚的喝了個精光,這輩子沒覺得水這麼好喝過。
用手背拭去嘴邊的水漬,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跟相景玉說了。
相景玉聽了,大吃一驚,“父王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要六王弟的性命?還用這樣下作的害人伎倆!”
他這些年奔波沙場,對這個六王弟沒什麼印象。
只記得當年請兵來到邊塞時,六王弟還是太子,兩年前回去就聽說太子早被廢了,具體緣由也沒仔細盤問。
畢竟這不是他該仔細清楚的,多知道一些也沒有意義。
如今看來,六王弟實在可憐。
“王上的意思我并不清楚,如今六王子掉下懸崖,而我亦身陷牢獄,皆是無妄之災。”
“好容易逃出來,估計已經滿城風雨,不日通緝令便會在整個周國貼出,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才來投靠于景兄。”
相景玉陷入了遲疑,“這……”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父王是這樣一個人,但他也相信段輕舟不會說謊,畢竟在這樣的大事上對他撒謊并沒有意義。
他雖然是將領,手拿虎符,但掌管的士兵都是父王的子民,他也聽命于父王。
于公他是臣子,聽命于君主;于私他是兒子,聽命于父親。
一旦父王讓他交出段輕舟,他不會抗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自古以來的道理,身居高位,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一個人處死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但他獨獨不能接受自己的父親也是一個這樣的君王。
在他的印象里,父王這幾年雖不怎麼理朝政、沉迷于問道求仙,但也不至于昏庸成這樣。
六王弟是父王的親骨肉,到底什麼原因非要置自己的親生兒子于死地?
一時間,相景玉竟覺得有些東西在崩塌。
“段兄,不是我不愿意留你在此,只是倘若有一日父王的詔令傳到我面前、令我將你關押,我也不得不從,你懂嗎?”
“在云州城,對你來說并不安全。”
相景玉讓他坐下,兩個人對坐攀談。
段輕舟輕輕的搖搖頭,“我知道景兄的意思,但目前我也確實別無去處。”
“我想改頭換貌,暫時呆在軍營中,一方面躲避牢獄,一方面也想為邊情出謀劃策。實在不成,你就當不認識我這個人,當我是個普通士兵讓我上前線殺敵就。”
“倘若有朝一日被發現身份,殿下不必保我,就說是我欺瞞逃犯之身、混在今年征兵服役的人之中。”
“屆時,王上定不會怪罪于你。”
段輕舟將情理都說得清楚明晰,將對方的過錯推了個干凈,把罪名留在自己一人身上。
相景玉聽了,來回踱步,嘆氣不已,最后也只說出一句,“這世道,竟嚴酷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