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輕舟擦干凈雙手,又找了干凈手絹給少年擦了臉上的汗珠,為他拉上被子蓋好。
只覺得今天是要把他往瘋里逼,對他的身心都有摧殘。
逃似的迅速離開了寢殿,推開大殿門嗅到清新空氣的那一刻,他繃緊的身體才放松下來。
終于出來了。
他深呼吸,將方才縈繞鼻尖的那種氣味徹底忘掉。
段輕舟關上門,發出輕輕“砰”的一聲。
轉身便離開了。
與此同時,能本該躺在寢殿榻上熟睡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眼珠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
自從那天,段輕舟總覺得心里說不出來的堵塞,回到府上左思右想。
自己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了!就非給他弄不可嗎?
叫六殿下自己解決就是了!
就因為聽了幾句“難受”,幾句“求你”,就迷糊了!
以后還怎麼再面對六殿下?
六殿下醒后回想起來,定會覺得太丟臉面,亦無法面對他。
兩人可能會就此疏遠了。
得不償失。
真是讓人頭疼。
沒有課業的整整七日,兩人不曾見一面。
原本應該段輕舟主動去六王府上教少年,但他心里總是過意不去。
段輕舟沒想到,再見少年時,對方卻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白皙的臉上神色坦坦蕩蕩,恭敬的喚他,“太傅安好。”
路邊,男人看著少年掀開車簾后露出的臉龐,微愣一剎,眼里閃過一絲尷尬,緊接著就被冷清掩蓋,幾不可察。
他頷首,清冷的聲線如泉水般,“嗯,殿下亦安。”
少年問:“太傅獨自一人,是要去哪里?”
“赴宴。”
“誰家之宴?”
“裴將軍府。”
“裴將軍不是昨日才凱旋而歸,此時理應在朝堂之上,怎麼有空設宴?”
“裴將軍的小公子今天生辰,辦的生辰宴。我應邀前去,可手頭并無拿得出手的禮品,就順路停在此街,購置了一柄寶劍,打算贈與他。”
段輕舟將手中的緞錦系好的雕花桃木長盒抬起來,示意少年看。
相墨點點頭,笑道:“正巧我要去城西辦點事,順路,載太傅一程吧。”
段輕舟剛想說他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到嘴的話卻咽了回去。
還是算了吧,既然六殿下都忘了,他如果再表現出什麼,那才更顯得有貓膩呢!
索性就上了少年的馬車。
馬車走的小道,路上在削微坑洼。
忽的一個顛簸,少年不小心倒在了身邊人的身上,距離在一瞬間縮短,仿佛親密無間。
男人卻像是被針扎了一樣迅速躲開,用手扶住少年的肩膀,給兩人重新隔開了距離。
唇角緊繃成一條線,仿佛頂著巨大的壓力。
顛簸過后,馬車里氣氛陷入了詭異。
相墨率先打破僵局。
他坐直了身體,廣袖中手交疊握在一起,好像十分緊張,臉上也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太傅今日怎麼對墨這樣疏遠?是墨哪里做的不好嗎?”
男人抿了抿唇,“沒有,今天…是我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發燒嗎?”少年聽了很是詫異,側過身,伸手摸上了他的額頭。
炙熱的呼吸都噴灑在男人的頸間,掠起一層起皮疙瘩。那距離近的,幾乎要吻上了他。
嚇得段輕舟心里一跳,猛的攥住他的手腕,脫口而出的呵斥,“殿下!”
第四十三章 應龍之子相景玉
那幾乎下意識的防備讓少年眼里涌上委屈,對上男人警惕的眼神,又有些瑟縮的畏懼。
“看過太醫了嗎……”
少年縮了縮脖子,說這幾個字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聲音幾乎像羽毛一樣輕。
低下了天鵝般白皙修長的脖頸,好似被傷到了心。
段輕舟怔然,“沒,沒什麼事……”
少年顯然是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自己這樣介意著,只會顯得冷漠疏離,傷了對方關切自己的一片心意。
他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撒謊對少年瞞過去自己的異樣,“殿下,臣今日……”
“太傅只是不舒服,墨知道的,墨能夠理解。”
相墨退到自己的位置,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坐姿乖乖的,看著他的眼神也澄澈。
段輕舟在心里暗罵自己不是東西,少年一心一意的把他當做老師,自己卻幾次三番冷漠以對。
對少年的愧疚更深。
到了裴府,他掀開簾子下馬車。回首,向少年作揖告辭。
接著便給裴府門前的管家出示請帖。
管家欠身施禮,邀請他進入,“公子已經恭候多時,段太傅,請。”
段輕舟頷首,回頭看少年最后一眼,卻看到對方正注視著他,眼神有些柔情之意。
他忍俊不禁打了個寒噤。
想來是因為少年眼睛生的太妖冶漂亮,看什麼都顯得認真深情。
少年放下車簾,馬車飛馳離去。
他也進了裴府。
裴小公子的生辰宴舉辦的轟烈,慕裴將軍名來的人不在少數,動輒就送名貴之物,他送的這柄劍顯得十分不起眼。
不少當朝的官員都眼熟,見他拿出一個桃木盒子,便知道他沒有攀附權貴之心,同時也對于他拿出手的這點東西感到鄙夷。
一場宴席都是裴夫人一手操辦,小公子才十三歲,尚幼稚孩童,有些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