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輕舟身披貂裘,長身玉立,站在夜幕下如同蘭芝玉樹,聲音也泠泠清泉般動聽,“嗯,不騙你。”
他本就沒有騙他。
他來到周國的目的就是幫他成為一個仁君。
看完題詩后,兩人又去了酒肆。
準確說是相墨想去買寫新上的桃花釀,段輕舟就隨著一起去了。
段輕舟也愛飲酒,成神后并沒有戒斷,會自己釀一點,閑來無事時在竹屋里喝個微醺。
借酒消愁,又是另一種愁滋味。
不過今日他不打算喝,當少年拎著兩壇桃花醉問他要不要一壇時,他搖搖頭。
不是時候。
馬車在不遠處停著。
他走回去的途中,路過那個買水燈的攤子,看到攤子空旁放置的折好的五個紙水燈,他忽的想起來自己還有這些燈沒放。
將它們取回來,摞成一摞倒也好拿。
他說:“扔了可惜。”
相墨:“那就給我吧。”
少年說的迫切,似乎很是喜歡他折的花燈,眼里幾乎要冒出星星。
他“嗯”了一聲,便全都交與少年。
元日這晚的燈會,也算落下了帷幕。
將相墨送回后,段輕舟獨自乘馬車回府。
一路上,他回想今夜發生的事情,隱隱約約覺得有哪里怪異,也說不上來。
一想,那少年的淚燙的就仿佛穿透了他青色的衣襟,將他衣服燒出一個窟窿,燒穿他的心臟。
今夜的六殿下,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脆弱,把他當成傾訴對象,說了很多心里話,仿佛對他完全信任、依賴。
可他卻覺得有些太快了。
不該。
六殿下這樣的人,不該對他這麼快就完全放下警惕。
總覺得不對勁。
可少年哭的那樣悲慟,隱忍不住的模樣……又那麼的真切,那麼的無助。
算了,六殿下愿意對他敞開心懷說出心里事,這已經很好了,不要再多想了。
他思及此處,才將皺進的眉頭松開。
段輕舟不會料到,將來有一天,昏暗的牢房里,少年的吐息會侵犯他的耳朵,一面在他柔潤暖玉般的耳垂上舔著,一面撥弄著他手腕上的鐐銬和鐵鏈,一字一句的向他解釋了這個他曾經的疑惑。
——太傅,你所看到的,只是我想讓你看到的。僅此而已。
……
次日,段輕舟便后悔允許少年夜里買酒了。
這幾日都不用授課,他原以為能窩在屋子里不必出門受冷。
誰承想,他又被加急喊出去了。
來報信的是刀風,說相墨指名要見他。
段輕舟不明所以,刀風身為專業刺客也閉口不言其他,只帶了句話就閃身離開。
他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駕馬車去六王子府上。
六殿下因為失勢被排擠,府上人丁奚落,竟然連個持戟守門的都沒有,還是年紀一大把的老管家來為他開的門。
管家為他引路,穿過石子路,又繞進回廊,最后進入正殿。
這個府邸偌大,顯然是建造時便以太子府規格建的,足以見得當日的盛寵和偏愛。
只是現在變得蕭條寥落罷了。
他推開正殿的門,剛進去,老管家就貼心的幫忙從外面合上了門,發出輕輕的“砰”一聲。
此情此景,像極了下一刻就要把他鎖在這里。
當然,是不可能發生的。
段輕舟沒管那門,只是往里走,還沒走到里間的寢殿,就聽到“唔”的一聲悶哼。
他急忙推開虛掩著的屏風,進去便看到摔倒在地痛呼的少年。
相墨三千發絲披在肩上,黑色瀑布般順滑,白皙的臉露出一小節精致漂亮的下巴,看不見神色。此刻跌倒,衣衫凌亂,弄糟后別有幾分惹人憐愛的意味。
段輕舟只聽他痛呼便急步上前,想將他扶起,卻被撲面而來的酒味沖的皺起了眉頭。
一把扶著少年的胳膊,在少年低低的呢喃聲中,段輕舟掃視四周,看見塌旁的桌上擺著一壇酒,而少年腳邊也有一只空壇子。
段輕舟心里罵自己,昨晚就不該讓他進酒肆。又一想,如果當時自己收下另一壇酒,或許少年就喝不醉了。
左右都是他的錯。
男人扶著少年的胳膊,想要將他扶起來,可少年一身軟骨像是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根本失去了力氣,也沒有了理智。
不論他怎麼喚,少年都聽不見。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將少年打橫抱起來時,對方竟然伸手扯起了衣服領口。
這一扯不要緊,卻讓本就凌亂松垮的衣服直接開了。
露出少年人精致明晰的鎖骨和白皙浮粉的胸膛,衣服遮掩著緊實的小腹,隱約可見未成形的腹肌線條。
嘴里小聲嘀咕著什麼,讓人聽不明白,“熱……”
第四十二章 殿下,自重!
段輕舟只不小心瞥見了那大片的肌膚,便好像被燙了一般移開眼睛。
他心想,這是在不合規矩。
即使是兩個男人,也不能看別人袒胸露腹啊!何況是自己的學生,還是個少年郎!
他今天就不該來。
他想喊管家來處理,可喊了幾聲卻發現沒有人,管家可能年紀大了耳朵不好,總之沒有回應。
心里想轉身就走,卻覺得少年喝的酩酊大醉定然是心里不舒服,甚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