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經歷了千磨萬難,腦海里全都是親人被殘忍殺戮的場面,少年的記憶里怎麼還會有美好的東西?
蕭風覺早就已忘干凈了。
現在女子說的,不過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與他,沒有半分關系。
也別指望他會因為這兩三句話而心軟,一個合格的復仇之人,從來都不會有婦人之仁。
她是唯一的人質,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除此之外,以往的種種,都不過是做戲。
“后來聲名大噪的季三月帶著目的接近我,我也并非傻子看不出來,只是正巧也喜歡聽戲,便沒有點明。父親那樣工于心計的人,接觸的人底細都摸得一清二楚,怎麼能不暗地里差人查你,從密探手里得到了你無名姓無高堂的信息。”
“要說暴露你身份的,還應是你脖子后面的胎記。”
“我其實是不敢相信的,但鮮少有人生著重瓣花瓣狀的紅色胎記。當年你絆倒時我不小心瞥見,后來再見時就確定了。”
蕭風覺死死的盯著她,本以為自己偽裝的已經夠好,沒想到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兩副面孔,“什麼時候?”
“兩年前,上元節。”
“那次你是假醉?”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個相府二小姐,她那些個溫柔以待竟都是裝的,不由得冷冷一笑,“我演十幾年的戲,竟然也活在你的戲里。”
王詩嫣手腕被繩子磨的發紅,明明她才是階下囚,卻絲毫沒有囚犯的感覺,就這樣平靜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直不揭穿你就是想看看你的目的,也猜了個十有八九,算是利用吧!就等著這一天到來。
”
“我們這是彼此利用。”
“不過我真的沒有料到,你不光能活著,還將女子的神韻和姿態演的這麼像。”
聽到女子這兩個字,蕭風覺臉上的笑漸漸冷了下去,蹲下去五指掐住她的脖子,眼里狠辣一閃而過,嗓音陰寒,“說的倒是輕巧,你來活一個看看啊!你可知,我為了這一朝我舍棄了多少?”
看著殺父仇人的女兒語氣若此的風輕云淡,讓他難以遏制心里的怒火。
“我曾經也是堂堂的世子,現在淪落到靠別人賞錢維生,還成了一個廢人!那種感覺你能懂嗎?大小姐。”
看著臉色逐漸青紫的王詩嫣,他嗤了一聲,將她的頭甩開,“算了,你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又怎麼能體會我感覺?跟你在這廢什麼話呢……”
臉上的表情收斂了些,王詩嫣劇烈咳嗽著再去看他時,他已與往常無異。
咳嗽過后恢復呼吸,她不再說任何話。
回到相府就是作為聯姻工具出嫁,繼續行是死路一條,況且她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了。
就看蕭風覺會在什麼時候扔掉她這顆棄子。
反正是她自己選擇的,也不后悔。
段輕舟躲在貨倉里,心里一百個罵,為什麼會有可惡的香菜味,這麼沖!
他的鼻子快受不了了。
船已經離開煙雨城很遠了,一路向西駛去,他留了字條在客棧,也不知道小徒弟會不會跟上來,怕是在花樓里食髓知味了?
剛想到這里,船身狠狠的晃了一下。
蕭風覺眸光一凜,心里微沉,匆忙從船艙上去,發現掌船的人已經七竅流血躺在了船板上。
外面夜色降臨,依然可見旁邊圍滿了官船,無數身穿鎧甲的侍衛手持長戟沖了上來。
他看著這麼多的人,心下咯噔一聲,眼神一沉,迅速抽出腰上綁著的劍,陷入了廝殺之中。
為首的將領帶著一隊兵進入船艙將王詩嫣救出,出來時戰況還沒有結束,詫異一個唱戲的女人能夠有這麼好的身手。
蕭風覺目光狠戾的握著手里劍,劍鋒上早已染上血色,手背上一道血痕,在青綠的戲服袖子上的血異常明顯,臉上的妝也被鮮血濺上。
他殺紅了眼,血絲爬上眼球,咬著牙的看著四周黑沉沉將他圍起來的鋒利長戟、那些虎視眈眈想要他命的士兵,像極了戲文里四面楚歌下的西楚霸王。
縱驍勇無雙,怎敵他十面埋伏。
將領手中拿著安慶王的執行令牌,大斥一聲:“季三月,王爺有令,若你自己伏罪,將世子妃交出來,可以從寬處理!”
“哈哈哈哈!”
蕭風覺目光落到黃金令牌上,若干年前也曾是他在鎮南王府隨腳一踹不稀罕的玩物。
他想到父親、想到胞姐、想到這些年經歷的風風雨雨、手上沾上的數不清的人命……
看來今日是走不了了。
呵,死在此處又如何呢?
他不由得瘋笑起來。
笑完了,他看著臉氣的鐵青的將領,白皙的腕子將劍一寸寸抬高,劍鋒筆直的指向將領拿著的那道令牌。
戲子迎風站在商船的夾板上,發絲被吹起來,襯著他畫的濃重的戲妝,青衣的妝容是柔美的,眉目間竟凌厲如百戰沙場的將軍,聲音似唱戲般婉轉卻又不失氣勢,“豎子,何足勸降!”
第十五章 半面妝【完】
王詩嫣已經被救出來。
她眸光微微閃動,看著那人在月光下長身玉立,好像回到十多年前,自己嚇得閉上了眼睛,睜開眼時卻發現俊朗少年已拉住了大街上失控狂奔向自己的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