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所有人都能看到她脆弱的脖子上被割出的血痕了。
在王詩嫣淚眼朦朧的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的臉上帶著快意,眼珠里難掩的輕松愉悅,絲毫沒有奪人性命后的恐懼和害怕,黑白色的妝容格外恐怖瘆人。
十多年了,蕭風覺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看著那個老奸臣倒下去的時候,他整顆心都在瘋狂的跳動,原來大仇得報就是這種感覺!這麼輕松。
他笑的很厲害,臉上的妝都扭曲了,“如果不想她死的話,就都給我讓開!”
他瞥見一邊的馬匹,趁著眾人猶豫間,翻身上馬將王詩嫣也拽上來,策馬揚鞭,一瞬間便沖了出去。
他早已摸清了那條小巷更容易走、那條通往沒有將士把關的河道。
為了方便騎馬,他解開了王詩嫣的穴道,她也不再哭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爹就在不久前死在他手上,她卻不哭也不鬧,像極了出嫁前幾天。
安靜的詭異。
他怕她用簪子做利器,在上馬后就全扔路上了,索性她頭上原本也沒有什麼鋒利的首飾。
“讓我猜猜你現在的心情,應該是想把我挫骨揚灰,亦或是千刀萬剮?”
他等了整整十七年,好不容易報了父仇,那些年的經歷仿佛還在眼前,一閉上眼就是被火燎鞭打,睜開眼就是大仇得報。
自然知道殺父之仇是個什麼感覺。
她沒有說話,失去血色的臉上只有涂了口脂的唇鮮紅,眼圈紅著,眼里確實一片死寂。
徹底失去了生存的念想。
一席血色的紅嫁衣的新娘子,與一身青衣水袖的戲子,在同一匹駿馬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會引起注意。
不遠處的身后有官兵窮追不舍,他沖出久居的煙雨城,一路向西行,被提前得到通緝令的護河兵攔住。
他匕首按在懷里人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如果你們不肯放行,我只能先殺了她再行自盡。”
他料到丞相被刺殺這種動搖民心的大事不可能讓這些士兵知道,八成是通緝他劫持相府千金來捉拿他。
蕭風覺被戲妝遮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語氣是一副大不了同歸于盡的狠辣,“只是這丞相府就兩個小姐,真不知道丞相大人會怎麼決定呢!”
幾個士兵眼里閃過掙扎,額頭上冒出虛汗,看著王詩嫣脖子上已經滲出了血,只能咬咬牙,打開護河的二重城門給他放行。
蕭風覺徹底逃出煙雨城所屬的管轄區,到了碼頭,扔下馬匹,坐上早已準備好的船只向西行駛。
逃命這種事,他早就已經當做家常便飯了。
這船表面上是載貨的,行駛的快,也很有隱蔽性。
看著煙雨朦朧的江南小城逐漸遠離,在霧里縮的很小很小。他才放心交給安排好的親信掌舵,自己進入船艙內,敲醒了昏迷過去的新娘子。
王語嫣看著陌生的環境和熟悉的戲妝,沉默不語。
他從來都沒有在她面前徹底露出原本的面貌,卸妝也僅是卸掉不到半邊。
戴著半面的妝。
這戲妝畫上去,就成了他的臉。
像是一副面具,一顰一笑都是這副面具上的,都是假的。而面具下的人,她從未見過。
蕭風覺覺得此刻也沒必要繼續騙她,她此刻恨自己到極致,他能理解。
就在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完水想說話時,她卻先開口了,僅有三個字,讓他怔在了原地。
“蕭風覺。”
她就是這樣聲音輕輕的,叫出來他十幾年都沒有再聽過的名字。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他牙齒碰在一起,哆嗦了一下。
“原來你都知道。”
他走近綁在柱子上的姑娘,眼神陰冷的睨著她,“既然都知道,怎麼不對王重溫說呢?”
“還是說你們合起伙來……不,這倒是不可能。”
他自己否定了這個答案。
王詩嫣眸子低垂,“因為罪有應得。”
“這是我父親當年虧欠鎮南王全家的,也是我虧欠你的。所以我不恨你,我不覺得你做的有錯。”
“當年我父親的血濺在蓋頭上的時候,我是害怕的,是恨的,可當我看到你拿著刀時,那些恨竟都都散了。當父親成為劊子手屠殺朝中忠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但我很慶幸你還活著。”
她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和溫柔,只有淡看生死的平靜。
她看著面前的人,似背負著仇恨被痛苦的面具遮蓋的惡鬼,早已無法和當年鮮衣怒馬的少年相聯系。
“我的性命本就不值錢,這麼多年按照父親的要求成為他規劃的模樣,文靜端方、知書達禮。我生來就是聯姻的工具,一個沒有思想的傀儡,沒有感受過親情,沒有體驗過溫暖。直到遇見了你。”
“那時的蕭風覺會和我說生命是自由的、是充滿愛的,而我的所處的年紀,應該是是活潑天真的。”
“后來我才發現,天真的人是無法在這世道中活下去的,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
“不過你也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