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不常路過十六班,也不曾往里看一眼。
視線掠過籃球場邊的小樓,陸長亭問:“你聽過小樓的那個鬼故事嗎?”
沈戾怔愣一下,眉眼低垂:“聽過。”
找到了兩個人的交集,陸長亭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高一開學那天晚上,你也去過小樓嗎?”
沈戾“嗯”了一聲。
陸長亭低笑道:“被老師抓到沒有?”
“沒有。”沈戾捏了捏手心,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他太緊張,手心里出了一層薄汗。
他反問:“你呢?”
“也沒有。”笑意漫上眼角眉梢,陸長亭彎唇道,“我還順手拉上了一個犯迷糊的同學。”
沈戾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笑。
原來陸長亭記得他。
是啊,陸長亭只是順手拉了他一把,他卻記了陸長亭好些年。
“這麼想想,雖然我們高中的時候不認識,但是也一起經歷過不少事。”陸長亭在記憶里翻翻找找,一一細數那些有可能有沈戾身影的大事,“像夜探小樓,軍訓,運動會,成人禮……”
陸長亭說著說著,停了下來。
他不認識沈戾,沈戾卻是知道他的,那他高中早戀的事……沈戾是不是也知道?
時隔多年,好像特意提起反而顯得自己放不下,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又把話題岔開了。
就這麼邊逛邊閑聊,話題扯到了沈戾那條朋友圈上。
沈戾今天一整天都是有些緊張的,話題完全被陸長亭帶著走。
聽到陸長亭笑著問那天為什麼那麼晚還在學校,最后是不是還翻了圍墻,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心。
被碎玻璃片劃傷的地方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傷痕了。
“一時興起,就回來逛了逛。
”
陸長亭問:“一個人?”
沈戾說:“跟江持風。”
陸長亭挑了挑眉頭:“他也是一中的?”
確定自己的心意以后,他查過江持風。
江持風有戀人的事情打消了一些他對江持風的敵意,但江持風和沈戾的關系也是真的要好,要好到他聽到江持風的名字那股難抑的醋意就洶涌而來。
“他是二中的。”沈戾沒聽出他語氣里的酸勁,只是照實回答,“我叫他出來的。”
“隨約隨到的朋友就這麼一個。”
陸長亭腳步一頓,眼神深沉地看向他:“下次你可以約我。”
沈戾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的“嗯?”了一聲。
“下次你可以約我。”陸長亭認真的重復道,“隨約隨到。”
沈戾愣了愣,喉結緊張的上下滾動了一下,手指也不自覺握緊。
他這是……在做夢嗎?
“怎麼。”見他不說話,陸長亭的語氣有些失落,“江持風可以,我就不可以嗎?”
“可……”沈戾開口聲音發啞,他慢慢松開手指,看著陸長亭,怕眼前只是一場幻夢,不敢眨眼,“可以。”
“那就說好了。”陸長亭笑了起來,“下次約我。”
走到學校禮堂,陸長亭突然問了句:“小側門還在嗎?”
說是禮堂也不太恰當,一中的禮堂是一棟大樓,修建在實驗樓的旁邊,一樓是禮堂,也是體育館,有舞臺,有控制室,有室內籃球場,還有健身房,二樓三樓四樓是音樂教室和琴房,五樓是舞蹈房。
禮堂大樓周末會鎖門,二樓單獨鎖走廊的門,教室也會鎖門,周末的時候想溜進琴房和舞蹈房都是天方夜譚,但一樓有個小側門,用的老舊的鐵柵門,鎖一直都是壞的,門關著,一推就開。
小側門大約也就普通的住房門大小,又在樓的背面,走的人極少,旁邊是小竹林,草木茂盛,虛虛遮掩住了門形,基本上只有本校的學生才知道小側門的存在……
沈戾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意動:“還在。”
小側門還是老樣子,墻角爬滿了的常青藤,葉子一片挨著一片,葉脈清晰,層層疊疊,風吹過,如同漾開的一片青盈盈的水浪。
寬闊的體育館內鋪滿了實木的地板,正前方是高筑的舞臺,燈光幕布都安靜,角落里放著一架鋼琴,搭著黑色的遮塵布,像是禮堂忠誠的守衛,年年歲歲安靜地佇立在那里。
沈戾看著那架鋼琴,余光落在陸長亭身上,眼神溫柔又熾熱。
他踩過臺階走上舞臺,掀開防塵布,動作極輕地撫摸了一下鋼琴蓋。
“會彈嗎?”陸長亭打開鋼琴蓋,抬眼看向他。
沈戾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摸過黑白琴鍵,沉緩按下幾個音符,斷斷續續的,空曠安靜的禮堂里響起“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樂音。
食指停在Do音上,沈戾抿了抿唇:“那年元旦晚會,你彈的《小星星變奏曲》。”
很長一段時間他夜夜枕著這段樂音入睡,心事堆疊,全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斑駁和隱晦。
陸長亭沒想到他會記得這個,他很自然的接著沈戾的前奏彈了下去,手指放松地落在琴鍵上,指尖立起,手指每個關節都分明凸出,靈活的跳動在黑白琴鍵上,敲出歡快流暢的樂音。
指尖像是敲碎了一顆顆星星,琴聲行云流水般從他的手中傾瀉而下,樂聲清脆薄亮,悠長連貫,一重疊一重,一奏快過一奏。
眉眼俊朗的男人坐在鋼琴前,踩著踏板,微低著頭,眼神專注地看著琴,雙手靈活地彈奏著,或快或慢,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