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亭眉眼低垂,避開了沈戾的視線:“你可以跟調酒師說你想什麼口味的。”
“這位小姐想要點什麼?長飲還是短飲,喜歡什麼口味?”樂安適時把酒單遞了出去。
沈戾低下了頭去,盯著手機屏幕走神。
剛才那一瞬間,他恍惚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當年的陸長亭和唐杳。
唐杳也是短發。
他記得有一次午休課間,他從十三班門口路過,看到陸長亭笨拙地替唐杳把剛剛過肩的頭發扎起來,用一個小小的太陽花的發圈。他猜想那大概是陸長亭送給唐杳的禮物,唐杳總是戴著,有時候扎一個小馬尾,有時候戴在手腕上。
他想,陸長亭或許不會再給人送太陽花的發圈了,他會送更加昂貴的精美的禮物討女孩子歡心。
他又想,這位漂亮的女士應該就是陸長亭那位相親對象吧。
他們站在一起,真般配。
他聽到那位小姐輕聲軟語的描述著自己想要的酒飲的口味,甜一點的,度數低一點的。
聽到樂安給她推薦了百利甜加牛奶,聽到陸長亭點了杯LastKiss……又聽到陸長亭低抑的咳嗽聲……叫他的心一陣陣的發疼。
陸長亭大概并沒有把他昨晚的話放在心上。
兩個人點完酒就去窗邊的卡座了,不斷閃爍切換的燈光制造出了很好的氛圍,足夠曖昧,也足夠浪漫。
沈戾的視線穿過熱鬧的一切,遠遠落在陸長亭和向晚的身上。
向晚跟陸長亭說了句什麼,酒吧里太吵了,陸長亭微微傾身過去,兩個人的距離就變得很近。
他們在說什麼?
陸長亭是不是笑了?
一堆問題和情緒在他的腦子里橫沖直撞,急切的需要一個宣泄口。
沈戾站了起來,他動作熟練地拿起了調酒壺,蘭姆酒45ml、白蘭地10ml、檸檬汁5ml……5ml怎麼夠。倒檸檬汁的手一頓,他不小心的多倒了幾十毫升。
深深刻在記憶里的調配比例就這麼被他篡改了,他的心情倏然變得輕快了些,把冰塊和酒一起倒進調酒壺,蓋好壺蓋,大拇指摁住壺蓋,中指和無名指抵住壺底,微微向上傾斜著,快速搖晃。
他用力地晃動著調酒壺,直到自己都有些脫力了,才把調酒壺放在吧臺上,用檸檬片輕輕擦過玻璃杯杯口,倒入調好的酒。
他覺得自己情緒有些失控,在他把調好的LastKiss親手倒掉之前,他把酒放到了托盤里,示意服務生送過去。
然后落荒而逃。
他不想知道陸長亭喝到這樣一杯幾乎兌入半杯檸檬汁的LastKiss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只想任性一次。
就任性一次。
就讓陸長亭也嘗嘗這種滋味吧。
暗戀的滋味,又酸又澀,還苦。
……
服務員把酒送了過去,端放在桌上,留下一句:“請慢用,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向晚笑著端起酒:“敬你——”
她淺淺的喝了一口,帶著奶香的甜味和酒的味道搭配得恰到好處,口感溫厚。
“‘沽酒’的氛圍和我想象中的酒吧不太一樣。”
大多數人印象里的酒吧都是響聲震天的低重音,舞池里肆意調情的男男女女,晃得人睜不開眼的彩燈;或者是放著民謠的清吧,文藝小清新的裝潢,還說不完道不盡的愛情故事……然而“沽酒”比迪吧有情調,比清吧更熱鬧,在這里買醉也行,買清凈也行,難怪這些世家的清貴子弟也好,富二代紈绔子弟也好,全都在這里扎堆。
陸長亭淡淡應了一聲。
他有些走神地想,應該怎麼跟向晚說清楚自己赴約的意圖。
他來赴約,并不是對向晚有好感,愿意繼續來往,而是想告訴對方自己無意繼續來往……如果是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他直接就拒絕了,但向家和陸家有生意往來,相親又是父母安排的,所以他要顧及向家的顏面,委婉拒絕。
他端起酒喝了一口,檸檬汁的酸味完全壓住了酒精的味道,陸長亭被酸得擰眉咳嗽了兩聲,艱難咽下一口酸得發苦的LastKiss……
他招手叫來服務員,得到一個“這是我們老板親手調制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的答案。
陸長亭看了看杯里的酒,苦笑了一聲:“沒什麼問題……”
就是太酸了。
沈戾是想酸死他嗎?
還是說,用這種拙劣的小把戲告訴他——他吃醋了?
雖然后一種想法有些自作多情,但陸長亭確實勉強找到了一點心理慰藉,并且找虐地端起酒,又喝了一口。
他這輩子就沒喝過這麼酸的東西。
最甜的糖,最苦的酒,都是沈戾給他的。
陸長亭想到這,很輕得笑了笑。
“陸先生?”向晚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何發笑,于是微笑著溫聲問了句,“陸先生在想什麼?”
向晚的聲音把陸長亭拉回了現實,不管他想什麼,想跟沈戾有什麼,現在他都得先把擺在面前的問題解決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開口道:“我在想,應該怎麼委婉又不失風度的拒絕一位漂亮的女士。”
向晚反應了一下,杏眼微微睜圓,有些驚訝,臉上的笑也變得尷尬起來,但她還是緩和氣氛的接了話:“拒絕一位漂亮的女士這種事,本身就很有失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