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憔越說越氣直接氣清醒了，好不容易逃出來了還躲不過謝瀾予的婆媽，說到這個，還得歸功于丘侖，他是諫官，帶著群臣一塊兒上諫，上到朝政民生，下到市井吃食，什麼沒說過，不就是前兩日把他夫人拉進宮里坐了幾個小時，記仇得很。

“圣上，說好了今日要出門上集市，若是再不起來，到時候就買不到咱們想要的了。”

謝瀾予半哄半恐嚇的效果顯著，李憔立馬就爬起來洗臉，滾水謝瀾予早就燒好了，他只需要坐起來當個小廢物，連臉都可以伸過去讓謝瀾予洗。

謝瀾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在外人面前小皇帝的變化明顯，但在他這里還是個小孩子似的，嬌貴。

他認命地捏起帕子再用虎口卡住李憔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腮幫子兩邊的肉鼓起來，像一只倉鼠，謝瀾予忍不住香了一口，睡眼惺忪的李憔瞇起一只眼瞧他，忽閃的睫毛像兩只小扇子，好在今早上沒發火，謝瀾予松了一口氣。

夏天炎熱，不稍一會兒掛在天邊的烈日燒得人睜不開眼睛，李憔換了身粗布衣裳，兩人就當做尋常百姓般出門，無奈李憔細皮嫩肉慣了，穿這種衣裳脖子上都紅了一片，粗布磨出來的，謝瀾予看著也心疼，所以時不時還用手去掂一下他的后頸。

“這邊的集市上都有些什麼啊？”李憔跟著他往村口走，朦朧間好似看見前面有馬車，后面拉了一車貨物，聽起來生脆悅耳，像是玉器翡翠一類珠寶。

“有日常交易，也有黑市。

”謝瀾予莞爾，不過帶李憔去逛黑市就像帶知府去看那惡霸怎麼欺負百姓一般，也不知道李憔會不會心血來潮把這兒一鍋端了。

“黑市？里面有什麼？”對于這個李憔略有耳聞，本以為是些獵奇玩物，但沒想到看到的東西都是更為新奇的。

“流落多年的珍寶，西洋來的玩意兒，還有失傳多年的手藝。”

李憔納悶，這手藝又是怎麼一回事兒？直到他瞧見了坐在黑市臺階邊的老人家，才明白，黑市里也是各種殘疾人求職的地方，他們不愿到陽光下任人嘲弄才選擇在黑市里置換，每感此言，總是心中酸澀。

“誒，老板，來瞧瞧這，上等工藝的金鑲玉，老師傅手藝，虧本清貨，黑市置換，可用煙草取。”一個滿口黃牙的商人拎起攤子上的一塊兒玉佩便開始叫賣，本來尋常的物什得湊近了瞧才能發現其中的奧秘。

謝瀾予拿了一塊兒墜明黃穗子的金鑲玉牌仔細瞧，發現上面鑲的金絲竟是龍戲珠，換做普通商人怕也是沒這個膽子的，也難怪不得會出現在黑市了。

他買了一龍一鳳兩塊放在貼身的錦囊里，李憔見他如此敗家也沒說他，反而是被前面的聲音給吸引住了。

“哇——娘——哇啊——”

尖銳而無助的哭聲在人聲鼎沸的黑市里顯得格格不入，李憔走上前去發現有個小孩子蹲在一個胡同口，臉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糊上的痕跡，頭發也亂糟糟的一片，上面還插了一片快腐爛的菜葉子。

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沒有一個為他駐足，仿佛跟他們不是一個空間的人一般，李憔納悶地蹲下，彈了一下小孩兒的額頭，發現他也并非面黃肌瘦，只是看起來可憐，不忍扔下。

一旁賣龍具的攤販看不下去了，扇了扇扇子道：“他在這兒都快十日了，若真有心找，怎會如此。”

這麼一說李憔更揪心了，謝瀾予也不敢攔著，只聽見他跟小孩說：“小朋友，你怎的在此不回家啊？”

小孩撇了撇嘴，情意真誠般雙眼氤氳了淚水，小聲說：“我找不到家了嗚嗚……娘找不到我……”

“那你娘來找你沒有？”李憔稍大些就聽不得軟孩子哭了，心都要化了，謝瀾予就在一旁瞧著，心里有了不少想法。

“不……不知道……”小孩兒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撲騰了兩下小手，李憔把他抱起來重量還是有的。

“那叔叔帶你去找娘好麼？”

謝瀾予皺眉。

只不過小孩看起來天真，給點甜頭就跟人跑了：“嗯！”

出了黑市才發現他們手上也沒買什麼，反倒是免費撿了個娃娃回去，謝瀾予向來是不太愛與孩子打交道的，不過若是夫人喜歡，那便一塊兒喜歡了。

回去好生給這孩子洗了一次澡，熬了一碗粥炒了兩碟小菜讓他嘗。

這時才發現這小孩子洗完臉之后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白白凈凈，誰看了都喜歡，問他這幾日都是如何過去的，小孩兒如實說，是向胡同里的百姓討飯才有的吃。

不知怎的，謝瀾予心里頭有種不好的預感，前兩日聽村子里的村民說，隔壁城里頭的莫氏女子隨意外死亡的丈夫殉葬了，原因竟是丈夫的胞弟想要將嫂子過繼，據說她跳河那天著的是大婚時的紅色婚服，明艷壯烈。

自古紅顏多薄命。

“小孩兒，你娘有跟你說什麼嗎？”謝瀾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