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珣清楚流言蜚語會對沈知寒造成怎樣的傷害,所以哪怕是程景文,他也不能對他說任何可能影響沈知寒名譽的事。
“總之是我不對。”沉默許久,段珣低聲說,“我的自私和一廂情愿傷害了知寒,如果我是他,我也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其實這樣也不是壞事。”程景文面色復雜,“他不是你弟弟,你們才好發展別的關系。”
段珣搖搖頭:“他永遠是我弟弟,不論我們以后會有什麼關系。”
段珣不打算讓程景文為自己解決什麼問題,只是有些話說出來,能讓他心里的郁結少一些。
他已經做好了沈知寒永遠不會原諒他的準備,盡管如此,沈知寒仍舊是他的公主,他說過的會一輩子保護他的話,不會因為沈知寒是否依賴和信任他而改變。
程景文欲言又止,半晌,低嘆了口氣:“你喜歡他多久了?”
喜歡……
“不知道。很久。”
“你不會是……?”
段珣看向程景文,從他的眼神中猜出他想說什麼,眉頭皺得更深:“我不是畜生。”
程景文松了口氣:“那就好。”
夜晚的咖啡廳,空氣中漂浮著奶泡的甜香和咖啡的淡淡苦味,零星的客人們不約而同都很安靜,只有偶爾的竊竊私語飄散在小小的空間。
段珣轉頭望向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
這是一個多雨的夏天。
沈知寒喜歡雨天,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他可以呆坐一整天。
現在的他,應該也坐在窗邊看雨吧。
砡——唏——
段珣低下頭,想著沈知寒孤零零的背影,心里泛起酸澀。
他站起身,不顧程景文關切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車鑰匙:“我有事,先走了。”
“啊嚏。”
沈知寒窩在落地窗邊的沙發椅,忽然打了個噴嚏。
這棟房子有些年頭了,雨雪天氣,窗邊總是比室內冷一點,沈知寒蓋了毛毯,仍覺得有些涼。
一個人住的感覺不太習慣。
以往這時候,段珣會進來提醒他不要在窗邊待太久、小心著涼,有時還會給他端一碗熱的湯飲,如果他不愿意回去,段珣會留下來陪在他旁邊,和他一起看雨。
很多時候沈知寒并不是不想回去,而只是想和段珣獨處。在昏暗的天幕和嘩嘩的雨聲中,世界好像只剩他們兩個人。他可以感受到段珣的呼吸和體溫,還有段珣身上如同被雨水撲滅的潮濕的檀灰般的香氣。
那是只屬于段珣的味道。沈知寒閉上眼睛,仿佛觸手可及。
再次睜開,段珣不在身邊。
被迫長大的滋味原來是這樣。
沈知寒當然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在段珣身邊,他總是故意長不大。
窗外的雨下不停,沈知寒從窗戶望出去,門前那條路上路燈昏黃,茂盛高大的梧桐在風雨中簌簌搖晃。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車從馬路盡頭慢慢駛近,黃色的車燈照亮積水的路面,映出粼粼波光。沈知寒的視線不自覺跟隨著那輛車,直到它停在自己家對面。
熟悉的型號,熟悉的車牌。
車里的人似乎沒有下車的打算,就這樣熄了火靜靜停靠在路邊。沈知寒看不清里面的人,自己房間只開一盞落地燈,想必那個人也看不清自己。
兩人隔著雨幕遙遙對望,像懸在樹梢的月亮望著池中的水藻。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知寒的手機嗡嗡震動,段珣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知寒,早點休息。]
[當心著涼。]
沈知寒仿佛能看到段珣敲下這兩行字時的表情。
沉默而隱忍的,瞳孔在夜色中仿佛幽深的湖泊,低頭打字時,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淡淡的陰影。
沈知寒回:
[知道了。]
[你也早點休息。]
[晚安。]
段珣:[嗯,晚安。]
對話到這里似乎結束了,那輛車卻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沈知寒站起身,關掉沙發旁邊的落地燈,回到房間,將床頭的小臺燈打開。
等了好久,那輛車仍舊沒動。
這麼晚了,段珣身體不舒服,要早點回去休息才對。
沈知寒坐在床上,問:[你還不回去嗎?]
一陣漫長的沉默后,段珣說:[我等你睡著就回去。]
[你在這里我睡不著。]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這次段珣沒有再回復。
幾分鐘后,路邊車燈亮起,那輛黑色汽車終于緩緩發動。
段珣離開了。
沈知寒松了口氣,放下手機慢慢躺回床上。
雨聲仍在繼續,從這里到檀山開車四十五分鐘,但是今天下雨,段珣回家可能要一個小時。
繞路一個小時,只為了來看他睡覺……
段珣到家時,雨已經快停了。
沈知寒不在家,回家這件事對他來說便不再值得期待,他沉默地進門換鞋,走到客廳,發現湯韻還沒睡。
段珣停下腳步,和湯韻打招呼:“媽。”
湯韻從沙發起身,眉眼間有些憔悴:“你……去找知寒了嗎?”
段珣點頭:“嗯。”
“他不愿意回來嗎?”
這個問題顯而易見,段珣沒有回答。
沉默半晌,湯韻頹喪地坐回去:“他一個人回家,要怎麼面對……”
“知寒沒有那麼脆弱。”段珣平靜地打斷湯韻,“他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