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很久以前,沈知寒還在襁褓里時,段珣第一次觸碰他那樣。
那時的段珣只有八歲,身上沒有同齡人的聒噪與好動,相反聰慧謙和,從小就表現出不符合年齡的沉靜。第一次見到沈知寒是在醫院,剛出生的嬰兒看起來丑丑的,除了長睫毛,一點也看不出后來的漂亮樣子。段珣站在嬰兒床邊,認真地看了很久,問:“我可以摸摸他嗎?”
沈知寒的媽媽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說:“當然可以。”
于是段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沈知寒的臉頰,然后很輕地摸了一下。
那是一種從未體會過的觸感,比梔子花瓣還要嬌嫩,段珣的心輕輕一顫,倏地收回手,害怕碰壞了眼前這個小家伙。
“他是妹妹嗎?”段珣問。
“不,是弟弟。”
“弟弟……”
睡夢中的沈知寒仿佛察覺到什麼,發出一聲細軟的輕哼。
沈知寒的媽媽微微一笑,說:“他聽到你叫他了。”
“真的嗎?”段珣重新看向嬰兒床里的沈知寒,試著開口,“弟弟?”
這次沈知寒沒有理他。
八歲的段珣難得露出一次孩子氣的失落,垂下眼簾,自己安慰自己說:“弟弟睡著了。”
大人們不約而同被逗笑,段珣媽媽說:“以后你要照顧好弟弟,知道嗎?陸阿姨就這一個寶貝兒子,你可不許欺負他。”
段珣乖乖點頭:“嗯,知道了。”
再后來沈知寒大了點,會叫“哥哥”和“小珣哥哥”,他身子弱,不能像別的小孩那樣在外面蹦蹦跳跳,段珣就經常來家里陪他玩,給他講故事、帶他玩玩具。
段珣的父母看他們感情這麼好,開玩笑問段珣要不要給他也生個弟弟,
段珣想也不想地搖頭,說:“不要。”
“為什麼?”
“知寒沒有別的哥哥,我有別的弟弟,對知寒不公平。”
于是段珣父母要二胎的計劃就此作罷。反正知寒是他們看著長大,和自家孩子也沒什麼差別。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段珣仍像小時候那樣照顧沈知寒,陪他去想去的地方、哄他睡覺、在他睡著后輕輕撫摸他的臉頰。
睡著的沈知寒安靜而柔軟,不像平時那樣冷清,反而顯得脆弱無害,像一只不懂事的小貓。
如果不是他偶爾蹙起眉頭,表示睡得不舒服,段珣也許會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擁著他一整夜。
段珣小心翼翼地把沈知寒放回床上,摸了摸他的頭發。
小公主連發絲都那樣優雅迷人,像光滑的綢緞,在暖色的燈光下泛著落日余暉般的光澤。
段珣找不出沈知寒身上任何不完美的地方,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骼,都仿佛女媧的杰作,連指甲蓋都那樣圓潤飽滿,呈現均勻漂亮的淡粉色。
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沈知寒漂亮的,段珣已經忘記了。
好像只在出生時丑了那麼幾天,后來的沈知寒越長越好看,從嬰兒時起就是遠近聞名的漂亮寶寶。
段珣習慣了他這樣的外表,二十多年從未覺得哪里不對。直至某天恍然發覺,現在呈現在他眼中的沈知寒的漂亮,和他記憶中的“漂亮”好像不太一樣了。
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段珣不敢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地與沈知寒對視,只敢在他睡著后悄悄注視他的睡顏。
是哪里不一樣,段珣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沈知寒長大了,靠在他懷里睡覺時不像小時候那樣小小一個,而是個大人了。
知寒長大了。
第8章 08 朋友
第二天沈知寒沒有早起,比平時多睡了一個多鐘頭。
醒來時鐲子還戴在手腕上,沈知寒小心地把它取下來,放回盒子里。
段珣送給過他不少值錢的東西,但這只鐲子意義非常,是段珣從他手里“搶”來又送給他的。
這讓沈知寒不免多想,段珣每次輕描淡寫說“隨手買的”、“沒多少錢”的東西,是不是也是這樣?
但也只是無憑無據的猜想罷了,段珣是一定不會承認的。
沈知寒趿著拖鞋下樓,聽傭人說段珣在書房,他便沒有去打擾,一個人去餐廳吃早餐。
吃到一半電話響起,屏幕上顯示賀霆的名字,沈知寒騰不出手,打開免提:“喂?”
“是我,賀霆。你在忙嗎?”
“沒有。什麼事?”
“今天小花出院。那個……你要不要來看看它?”
這麼快就出院了?沈知寒愣了一下。
再一想已經十多天了,確實也該好了。
“你去接它嗎,什麼時候?”沈知寒問。
“下午吧,上午我還有點工作。”
“好。”
說是有工作,賀霆卻好像不急不忙一樣,又和沈知寒聊起別的事:“昨晚檀山那邊下了點雨,你知道嗎?”
下雨了麼?
難怪今天的空氣有點潮濕。
沈知寒想了想,說:“我不知道,可能我已經睡了。”
“昨天拍最后一場夜戲,半夜兩點多快收工時候下的。”
“唔。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清場的工作人員比較辛苦。”賀霆說完,想了想問:“寵物醫院到你家好像很遠,下午需要我去接你嗎?”
在沈知寒的認知里,他和賀霆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還沒有熟絡到可以上門接送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