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徐術，確實是很難從這層層的顏料底下認出人來。

更不可能猜到，其中一個——其實是李聽。

“火要沒了。”李聽走近后，自然地坐在了徐術右側，還幫忙添了把火。

“你……”徐術啞然。

李聽沒給徐術接受的時間，也不打算解釋什麼，頂著一臉彩色線條就開了口，“東西在你這，還是在席鶴溟身上？”

徐術猶豫了兩秒，才說“我這。”

李聽向徐術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攤平，說“給我吧”，說完又補了句，“你應該也不想席鶴溟出事。”

不是威脅的語氣，甚至依然平常，像與徐術見面的那天一樣平常，冷淡而有禮。

徐術沒有動作，直到李聽拿出了臺微型通訊器，然后按亮了屏幕。

“在這種地方，不論是誰出了事，看上去似乎都合情合理，你說呢？”李聽舉例道，”比如李平。”

挑的是片空地，四周沒有太多植株，自然也沒有綠蔭。

日頭不偏不倚地打下來，再加上土坑里的火，不免烤得人有些氣躁，分秒都像煎熬。

就像徐術以為自己糾結了很久。

但其實沒有過多久，他就從襯衣內側取出u盤，放到了李聽手中。

李聽收手攏起u盤，卻沒有離開，幾秒后突然開了口，“李陣影做了兩個u盤，一個給了李南音，一個給了李平。”

“所有人都認為李南音身上的是真的。我知道你們也這樣想，說實話，就連李平也這樣以為。”李聽看了眼徐術，直言不諱，“但其實這個才是真的。”

徐術看向李聽，沒說話，等他繼續接下去。

“所以——我和我哥都不能露面。”李聽補充道。

誠然，李平這件事，但凡李承東摻和進一腳，就會有人開始起疑。

但就算沒有人猜到兩個u盤的真假，李陣影清楚。明面上，是徐術和席鶴溟截走了李平、拿走了u盤，事出之后李陣影會使出哪些手段，不難猜測。

“你在想李陣影？她不用擔心。”李聽似乎輕易看穿了徐術的想法，于是這樣說。

“什麼意思……”

李聽看著徐術，沒有笑的打算，神情很淡地說，“她快要真的瘋了。”

土坑里突然發出“噼啪”一聲，有那麼幾秒，火勢變旺了些，又很快恢復了原樣。

“里面是什麼？”徐術的視線落向那枚銀色u盤，問。

“這個——”李聽伸出手平攤開，露出了掌心的物件，“一些秘密。”說完，他將手里的U盤一拋，毫無預兆地，直直落進了火堆。

“我會給你們名單，李平你們也可以帶走，但再多就沒了。”李聽最后道。

徐術沒再回話，又往里添了把火。

李聽看了眼徐術，發現徐術比想象中平靜得要快，似乎也沒有追究的打算，很自然地接受了現實，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強作鎮定。

但李聽其實并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徐術是否會向江無說道真相。

畢竟“光闌”與否對他而言并不重要，只要這些別牽連到李家其他人，特別是別牽連到他哥就好。

解決了一樁隱患，李聽心情好了些許，于是看向火堆搭起話，“你烤了幾個？烤完分我一個。”

徐術沒回，默默拿起長棍往火坑底捅了捅，他動作幅度大，差點揚了李聽一臉灰。

李聽往后避了避，看著徐術將燒黑燒透的干柴撥開，露出坑底黑乎乎的非常顯眼的兩個薯球。

幾秒后，他聽見徐術語氣很平地說，“沒有，就一個。

”

_

真正聯絡上外部，是在李聽露面的第三天。

有直升機出現接走了他們，并高調迎進了大使館。

而抵達大使館后，徐術這才獲知，他們幾天前的遇難，已經被完美包裝成了厄羅當地反動分子的恐怖襲擊。

而李聽，早在直升機降落后已不知所終。

“徐先生，有通您的國內來電，是否為您轉接。”在徐術準備進浴室洗漱時，房間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

徐術放下手中的浴袍，回了可以。

"好的，您稍等。"

十來秒后，話筒內的短滴聲消失，電話接通了，卻無人應聲。徐術等了兩秒，禮貌示意道，“你好，請問--”

“是我，徐術。”

徐術沒有馬上說話，下意識低了頭，看向座機的顯示屏。

正在通話中……

這不是夢。而這個聲音，即使轉換成了電元信號，徐術也絕對不可能認錯。

“你醒了……席……總……”

"嗯，醒了。"通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才再次開口，“本來想給你個驚喜，才沒讓小鶴告訴你，是不是嚇到了?”

席鴻謙的還是那樣的語調，溫沉沉的，帶上了一點笑意，像冬日壁爐邊的絨毯，有絲絨的質地，蓋在身上沉甸甸的，卻又很暖和。

甚至那語氣聽起來也絲毫不生分，仿佛這大半年的昏迷，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厚厚實實的毛絨毯子似的席鴻謙的聲音，隔山隔海，隔著遠遠的國界線，卻壓住了徐術的手腳，讓他不知道要怎麼動才好。

席鴻謙還是笑著，告訴徐術自己是昨天醒的，剛做完檢查應該沒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就好。"徐術壓著嗓子，聲音聽起來是正常的，卻回得很慢，短短幾個字都說得不利索。

"你那邊怎麼樣？小鶴說你腿傷到了，給醫生看過了嗎？"

徐術的視線落向小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