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護士打扮,應是來做些夜間看護。
但她打眼瞧見病房里憑空多出的徐術,倒也不聲張,走進病房后就回身合上了門。
“好久不見了,徐術。”護士抬起臉,笑著打了聲招呼。
卻是蔣清。
“梁輝和我說你來了,我剛好沒睡,就過來看看。”蔣清微笑著解釋,走向了病床。
徐術看著病床的方向,不明顯地往后退了兩步,給人讓出道來,眼眶悄無聲息地紅了,“蔣清姐…你回來了。”
“你還是這樣啊,沒怎麼變。”蔣清輕拍了拍徐術的肩,用懷念的語氣嘆道,“別擔心,我好著呢。”
徐術嗯了聲,低聲說沒事就好,臉色卻漸漸變得蒼白。
不合時宜地,徐術又想起了配合調查那段時間做過的夢。
即使看出檢查組只是走個過程,那段時間他依然焦慮,晚上睡得很差,半夜里會驚醒多次。
或者做很多很碎的夢。
夢到過席鴻謙的葬禮,他沒有資格到場,只能在禮堂外等,等了很久,最后等來了一捧皚皚的灰。
他怎麼攏都留不住,風吹過就散了。
也夢到過清算破產,被幾個高層落井下石替罪入獄。
席鴻謙來牢里看他,他剛想解釋不是他,席鴻謙卻說“辛苦了”。
原來是早就知情,甚至默許了這場頂罪。
而沒多久,蔣清也出現了,依偎著席鴻謙,輕輕地遠遠地向他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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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壁燈下,蔣清俯身,自然地掖了掖席鴻謙的被角,眉目柔和得像幅畫。
依然是徐術記憶里的蔣清。臥于病榻之上的這三四年,似乎沒能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是這樣好的蔣清。
在這樣深的夜色里,美好得像一朵轉瞬的幽曇花。
可久別重逢,明明有很多話題可以聊,徐術卻徹底噤了聲。
說什麼呢?
說這幾年他借著病爬上了席鴻謙的床,說他得知人還活著的消息,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說他其實根本不敢也不想見蔣清。
“沒想到,要換我照顧他了。”蔣清感嘆了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徐術很快垂下眼,避開了蔣清的視線,拙劣地安慰著,“應該很快就會醒了……”
“他們讓我來看看席總,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快接近門口時,蔣清出聲喊住了他,說得鄭重,“這幾年我不在,辛苦你了,徐術。”
66 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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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術沒有再去過那個醫院,因為他清楚席鴻謙會被照顧得很好。而且他也沒有理由。
他依然按時上班,但最晚離開的也是他。
徐術在盡量讓自己顯得平常,雖然這對他來說不算是容易的事。
他搬回了自己的公寓,下了班倒頭便睡,沒有時間去想太多,只是接貓的計劃又被迫擱置了。
而蔣清似乎沒有對外透露她的情況,起碼蔣家人那邊依然毫不知情。
徐術有些猜測,但也沒有真正問過誰。
這段時間他一直是這樣,情緒變得遲鈍,做什麼事都會慢上一些。
徐術沒有覺得不好。
如果不是徐颯陽耳提命面,徐術可能還沉浸在996的工作狀態里,也忘了例行的檢查。
信息科室或許就是這樣的。
永遠鬧哄哄的,被即將分化的初高中生占據,當然還有一旁翹首以盼的家屬。
度過持續高熱的分化期后,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醫生!結果出了嗎?誒,你讓讓啊!”徐術愣了兩秒,才為身后疾步而過的中年男子空出了道。
很自然地,徐術想起了自己的分化期。
他是在初二分化的。
在宿舍里燒了整整一天,舍管阿姨來查寢,才發現他沒去上課,慌忙帶去了醫院。
結果沒有太多意外,是再平常不過的Beta。
徐術不覺得有什麼。
只是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第一次見到席鴻謙,就是在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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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
昏沉間,徐術聽到隔簾之外,有誰喊了一聲,是很信賴對方的那種語調。
“別擔心,睡一覺就好了。”被稱為班長的人這樣回道,半大年紀,音色卻已經算得上溫和。
那人又喊了聲班長,猶豫地問,“我會不會太晚分化了,大家在初中就……”
“不會,每個人情況不一樣。別擔心,好好休息。”
隔簾后傳來窸窣聲響,很快變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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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術并不覺得這樣的安撫能起到多少效果,看來是發言者的緣故。
“班長。”幾秒后,那人再次出聲,“如果……萬一我分化成了……Beta,能不能先別……”
“好,等你想說了再說。
等人走了,徐術躺了一會兒,才漸漸覺出了羨慕的情緒。
第二天,高熱便徹底退了,分化結果如期而至。
因為檢查的緣故,病床隔簾被護工取掉了。
徐術側過臉,看了眼對床。人還未醒來,看著確實不太像高一的學生,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明顯精致許多。
徐術覺得他的擔心有些多余,畢竟這樣的相貌,怎麼也不可能是Beta會有的。
徐術的結果其實上午就出了,但他沒有馬上出院。他身體底子差,因此護工也沒有催。
沒多久,對床也出了結果。
對方拿著報告單,似乎說了好幾遍“謝謝醫生”,徐術沒聽太清,但想必是個好結果。
下午,就在徐術想要出院的時候,那個班長出現了,向對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