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問完,徐術就點下了頭。
鏡片后面的一雙眼,瞳仁很黑,眼底微微發藍,干凈得要命。
“別看我,徐術。”席鴻謙很慢地抬起了手,手指輕碰著徐術的耳廓,然后往上,摘掉了那副鏡框,“我現在這樣,可能忍不了太久。”
徐術不可能聽不懂,卻依然抬著眼看他,黑軟的長睫毛在微微地顫。
幾秒后,席鴻謙嘆了口氣,認命般低下頭吻住了徐術。
有水落在了他們的臉上,又融進了唇線。
雨開始下了。
比水汽滲透得更快的,是席鴻謙涼得泛苦的信息素。
徐術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因為最先刺激的不是口腔,而是腦后那片神經,仿佛觸電一樣麻得厲害。
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徐術閉上眼,記憶碎成光斑,再匯成時空漩渦,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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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駕駛位上休息,像在等人。
地下室很悶,他把車窗開得很大,卻還是覺得悶。后脖頸處有微弱的刺痛感,他的精神狀態似乎不是很好。
有人從車后經過,他看了眼后視鏡,是兩個染著黃毛的小青年。
“嘖,你看這車。”
“看個屁,給你八輩子都買不起……趕緊把事辦完……”
黃毛們交談的聲音很大,讓他覺得有點吵。
正在猶豫要不要關上車窗,突然有股氣味從后方傳來,是一種極其濃厚的水生香調。
后頸處狠狠跳了幾遭,刺痛感變得強烈,并且伴隨有突如其來的眩暈感。
他在失去意識。
“徐術,你還好嗎?”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醒來,那股味道已經消失,但他依然覺得很悶。
他也覺得很熱。
他聽見了,那是席鴻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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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開始變大。
笑鬧著躲雨的年輕學生已經遠去,他們之中卻沒有人喊停。
口腔里濃厚的苦味漸漸變了調。
舌尖上的前調其實還是苦的,但在舌肉上黏了一遭,又隱隱帶上了甜。
后調里有雨水和大地的味道。
等徐術回過神來,他已經被席鴻謙帶進了家旅店。
是離學校最近的一家。
兩人衣服濕得能往下滴水,門口的阿姨卻見怪不怪,收好錢“啪”地往桌上扔了張房卡,面無表情道:
“三樓。東西在床頭,另外收費。”
而他們沒用上那些東西。
因為一刷開房門,席鴻謙就雙手托著徐術往床上摜,眼角紅成片,似乎徹底進入了易感狀態。
衣服濕淋淋地貼在皮膚上,讓徐術覺得不習慣,他抵了抵席鴻謙的肩頭,示意先脫掉。
席鴻謙停下動作,扣著徐術的腰單手剝掉了長褲,卻留下了那件襯衫。
旅店的床質量實在一般,徐術晃得厲害。
像夜行的航船。
浪一開始就很大,不管不顧地拍在舷桿上,帶起咸腥潮濕的味道。
船越來越晃,徐術覺得危險想要停下,同行的人卻愛冒險,執意要順著海潮去往深處。
夜海沒有盡頭,掌舵的人也不是徐術。
61 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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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術醒來時,屋里還很暗。
光線被簾布和墻體密實地阻隔在外,隱約露出一些光點影子,成為時分的佐證。
徐術抬起手,發現身上覆了層薄羽被,除此之外,便沒有了。
他還不想起,于是又閉上了眼。被子里有涼涼的苦藥味,沒有夜里那麼濃那麼重,聞著會讓人覺得舒服。
但沒多久,門開了。
日光漸近地、柔和地進入臥室,最先被照亮的是墻面上的掛畫。
落霞余暉的海岸。偏印象派風格,模糊的輪廓線以及極具個人風格的調色。
是上個月席鴻謙在滿庭拍得的畫作。
席鴻謙背著光走來,很溫和地喊了聲徐術的名字,然后問,“醒了,累不累?”
徐術搖搖頭,從床上坐了起來。薄被從肩頭往下落,他用手攏了攏,圍在腰側,輪廓看起來很柔軟。
“幾點了?”徐術看向席鴻謙,因為還在適應光線,所以微微闔著眼。
席鴻謙矮下身子,視線和徐術相平,“十點半了,徐術。”
徐術似乎不是太清醒,應該也沒認真聽,隨口“嗯”了聲,手撐住床就要下。
但他剛起了點身,就定住了。
席鴻謙看著徐術很慢地坐回去,又攏了攏被子,視線很快越過了自己,看向門口的位置。
幾秒后徐術似乎才找回聲音,還是看著門,欲蓋彌彰地說了句,“哦,那有點晚了。”
說話時,徐術側著臉,微微斂下眼,應該依然在困。身上的痕跡經過一夜的發酵,變得慘烈,仿佛遭受過什麼非人的虐待,或者是某些特別嗜好。
但不大亮的光線里,徐術臉上的神情還是之前的樣子,帶著點窘迫和不知所措,根本沒有親密接觸過的自覺。
席鴻謙看得出,徐術其實并不太把身體的欲望當真。
似乎堅信不需要愛,或者只有一點愛,也可以上_床的謬論,并且真的以為,人能夠把身體和情感完全分開。
而且,不是羞于啟齒的那種情形,準確來說,更像是將情_欲認作后遺癥,是一種副作用和過敏反應,沒有學會或者潛意識里認為自己不應該享受這些。
席鴻謙不清楚徐術從何而得的這種結論,但總之是要被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