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她做完早餐離開,屋門緊閉的客臥方向都沒有任何動靜,所以一直沒碰過面。
直到那天,她剛磨好豆漿,客臥門突然傳來響動。
她一抬頭便和人撞了個對眼。
半短的黑發,樣貌遠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出挑,只能算得上清俊,膚色淺但不是健康的那種白,整體身形偏瘦。
應該是沉默且不容易出錯的那類人。
對方似乎也很驚訝她的出現,神情上非常真實地愣住了。
不過他們沒有對視多久,因為席先生很快走到了那個青年的身邊。
她看著席先生抬手理了理青年黑軟的發尾,然后手順勢往下,扣上了青年敞開的睡服領口。
“怎麼起來了?是被我們吵到了嗎?”她聽到席先生這樣問,不是平常說話的語氣,多少有種哄小孩的錯覺。
青年搖搖頭,回了句什麼,聲音比較輕所以她沒聽清。
席先生聽完卻很快笑了,“還早沒事,再睡一會兒,我讓梁輝先去。”
青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眼皮半落不落的,像是下一秒就又要睡上了。
她看著席先生側過了臉,笑意更深,手指搭在青年的后脖頸上捏了捏,又輕輕順了一下,就將青年帶回了客臥。
后來,她又短暫見過幾次青年。
她發現,青年明明是獨立性很強的那種性格,卻比外表看上去更容易依賴別人。
而席先生,偶爾也會向她詢問些關于飲食習慣的問題,諸如“吃甜容易蛀牙”,“不愛吃蔬菜”……
這些她在帶第一胎時才憂慮過的問題。
但就在她逐漸動搖自己對于AB戀的觀念時,青年離開了。
基本是在青年離開的第二周,她就知道了——因為她被告知無需再備早餐。
櫥柜里多收了個杯子,奶粉罐沒有再被開過,主臥的衣柜頂層放了兩套小碼的家居服……
她猜不出他們為什麼分開,只知道青年居住過的痕跡,被席先生原封不動地收了起來。
席先生也很少再回公寓。
不過,沒有克扣她的薪資,所以她還是按之前的頻率,一周三次過去清掃,維持這套公寓表面的整潔。
一直到大半年后,她突然接到席先生的來電。而在此之前,席先生已經很久沒有向她提過需求。
“周姐,這兩天過去,幫忙整理下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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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隱隱有預感,是青年回來了,畢竟新置備的家居服確是之前的尺碼。
這之后,整間公寓漸漸變得熱鬧,有了生活的痕跡,不再像個樣板間。
收在櫥柜里的杯子又被拿了出來,臺面上新開封的羊奶粉罐,冰箱里新鮮的果蔬……而席先生,再次開始定期找她詢問些“育兒”問題。
但或許是為了避免碰面的尷尬,她上門時,公寓里基本沒人,自然也見不到真人。
一直到谷雨那天,她才驗證了她的猜測。
“您、您好。”青年站在門口,禮貌地朝她點了下頭。
她關掉吸塵器,抬頭回了個笑,然后注意觀察了下青年的面色,發現確實被養得很好——看來席先生的“育兒手冊”頗有成效。
“我回來……換套衣服。”說著,青年經過客廳,突然想起什麼又補了句,“您辛苦了。”
于是她說了聲“不會”,看著青年進了客臥。
換得很快,不過幾分鐘,就出了房間。
青年回來時穿了身便西,這會兒脫掉外套留下襯衫,西褲換成了淺色的牛仔褲。
簡單的搭配,卻看起來很清爽。
出門前,青年再次禮貌地同她點頭道別。
其實,她大概猜出了他們今天的行程。
客廳的茶幾上擺著明東大學百年校慶的邀請函,而她大兒子在明大念研究生,今早在家庭群里分享了校慶的宣傳視頻。
她沒有想太多,情人間分分合合本屬常事,只是她依然設想不出他們當初分開的原因。
而青年的眼神對于他那個年歲來說,又有些過于干凈了,干凈得就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害一樣。
60 夜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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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后,徐術開始學著接手酒莊的事。
畢竟是失了記憶的狀態,席鴻謙沒有讓他再回明真綜合部,而酒莊是自己的產業,即使徐術隨便折騰也不打緊。
但徐術其實上手很快。
白天去有副手帶著學,傍晚席鴻謙來接他,會幫著他細細梳理一遍工作,再交換些想法和建議。
幾個項目推進得有聲有色,徐術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忙起來時間便過得很快。
這幾個月,例行復查的指標漸漸趨于標準,顱內檢查未顯示異常,按理失憶早該好了,但卻毫無恢復苗頭。
短暫空閑下來的一些瞬間,徐術也會感到疑惑、憂慮,斷層的記憶和生活,到底讓他感覺不夠真實。
但席鴻謙似乎接受度很高,總是會給徐術一種即使永遠恢復不了記憶,也沒有什麼關系的錯覺。
徐術無從決斷席鴻謙的真實想法。
席鴻謙對他太好,好得讓他產生出模糊的愧疚感和罪惡感。
他從二十七歲的徐術那里,繼承了席鴻謙的關注和垂憐,卻不必經歷二十七歲的徐術有過的失落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