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過身,準備馬上離開。
“不必介意,來者是緣。”說完,那位住持垂下手,摸了摸小沙彌的圓腦袋,“都掃完了嗎?空空應該快回來了。”
支走小沙彌后,住持側過半邊身子,示意徐術跟上。
“大師,今天是我一位……朋友的忌日,我想為她點盞燈。”徐術跟著住持走進正堂,望著廟堂頂搖曳的千燈禮架,輕聲開口。
聞言,住持停下腳步,似是早知對方來意,緩緩搖了搖頭,回道:“若要點燈,還不到時候。”
“但你可以為她掛一條經幡,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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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后方,有條直通山頂的長階,住持引徐術至入口后,將白色經幡遞給徐術,便回了寺廟。
石階沿路有幾處山勢陡峭,不方便修繕,因此攀登不易。等徐術登頂,已是日中。
山頂被鑿成平層,左右放了整排巨型鋼制轉經筒,上刻六字真言,字被山頂罡風打磨得模糊。
飄蕩在空中的五色經幡,日影時滅。
正當好天氣。
徐術想起蔣清快走的那段時間,天氣也一直很好,好得不像深冬日暮,卻似和風春光。
那段時間,席鴻謙忙得厲害,除了繁雜事務,還要輾轉各國為蔣清尋找渺茫的、最后的一點希望。
嚴霖自然也沒有放棄,去醫院最勤的反而成了徐術。
徐術是Beta,不會產生信息素干擾,又是信得過的人,因此常受二人之托,為蔣清送去書籍和畫冊,偶爾也會捎上一盒當地的太陽餅。
因為蔣清愛吃甜食。
但她其實也不敢吃多,過于滋膩礙胃,一次吃個小半塊就不碰了。
那年冬天,天氣一直很好,也沒什麼風 ,他們便常去天臺頂,在藍白條紋的陽傘下談會兒天,再配小半塊甜餅。
蔣清不再接受化療,臉色和精神好了許多,她倒也不在意,常和徐術打趣自己這是“回光返照”。
由于蔣清的病癥對他人信息素過于敏感,因此療養院的頂層專門封了起來,供她放風散步。
席鴻謙請來設計團隊重新規劃了布局,劃出卵石道。嚴霖又為她搭了花房,移來專配的培養土,花房里只養一種植物——海茉莉。
因為海茉莉是蔣清信息素的味道。
那時候,徐術還沒有真正聞過席鴻謙的信息素,但他聽說過,是貼近藥味的類型。有研究表明,藥味的Alpha信息素,除了量級普遍高以外,也很難有Omega可以匹級。
但蔣清和席鴻謙的匹配度卻非常高。
徐術不止一次覺得,兩人真的很般配,不僅是外形上,性格、能力各方面都很搭。
二人婚禮那年,徐術還沒畢業,根本沒有人認識他,自然也不可能有資格參加。但徐術看過婚禮現場的返圖。
洋槐樹下的年輕伴侶,身著同款淺色系禮服,面向鏡頭微微笑著。
那時,席鴻謙剛畢業不久,舉手投足雖已趨于成熟,眉眼間卻難掩鋒利,是最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而蔣清卻被保護得很好,留存著少女時期的真實感、原生感。
徐術想過,如果蔣清沒有這麼好。
但不可能,因為如果蔣清不好,就不會被席鴻謙選擇并成為正式伴侶。
而嚴霖對蔣清的感情,即使遲鈍如徐術,也窺得一二。但徐術并不意外,他想,如果他是嚴霖,也很難不淪陷。甚至徐術能進集團,也是多虧了蔣清在面試階段的青眼相向。
因此,即使長期追慕席鴻謙,徐術也很難對蔣清產生嫉妒、艷羨或諸如此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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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清是在傍晚來臨時走的。
徐術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席鴻謙已經到了,蔣家人卻沒來幾個,蔣母露了面便離開了,而蔣父長居省外,只有葬禮那天出現過。
依照蔣清的遺言,遺體采取了捐贈的方式處理,其余火化。
原本,是想等嚴霖看完最后一面再移交院方,但嚴霖很快回了消息,說在國外趕不回來。徐術猜,嚴霖許是不敢看,因為怕舍不得。
那天,席鴻謙在空病房里守了一整夜。徐術不知該去哪,便去了天臺。
他有備用鑰匙,但沒有用上,有人先到了。
是嚴霖。
他只身坐在花房里,周圍簇擁著盛放的白色花株,淺淡而沁心的味道。徐術看到他緊緊閉著眼,淚還是從眼尾流出,又沒進了早已濕透的鬢發。
嚴霖總擔心自己的信息素會影響到蔣清,所以不常進病房,只隔著門與蔣清聊上一小會兒。
這應該也是他第一次進花房。徐術想。
有時候,徐術會覺得,席鴻謙似乎不比嚴霖對蔣清的那種程度,但或許只是外在表現形式的不同。
逝者已矣。徐術沒再多想,很快離開了天臺。
回到病房的時候,徐術透過門玻璃,看到席鴻謙靠在病床架上,似乎已經睡了。
席鴻謙微微偏著頭,月光隱沒在他的臉側。
夜晚的人們,好像總會比白日里更容易顯露出心跡。
月色明亮如水。
42 趨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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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
很多人都會這樣寫吧,原來我也不能免俗。
不要難過太久,生命就是這樣,我早就做好準備了,從很久以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