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徐術穿過前堂來到后院,喊了江無的名字。
江無抬起頭,說了聲“你起了。”然后又招招手,示意徐術坐過來。他捋了兩下貓,沒多鋪墊,直接開口問道:“徐術,你還記得蔣清嗎?”
徐術很快點了頭。
“她的腺體有點問題。”江無抬手碰了碰后頸,又問:“這個你知道嗎?”
“知道……”徐術回得遲疑。畢竟,徐術作為一位下屬,卻知道席鴻謙亡妻的私事,不算正常。
但江無似乎不覺得奇怪,因為他毫無停頓地繼續說:“那天晚上,李南音突然出事,是因為那個腺體不是她的——她移植了蔣清的腺體。”
“席哥和小謝這趟出國,就是想查這事兒。”
徐術似乎沒轉過神,愣愣地說:“可是蔣清火化那天……”
“那天送去火化的,應該不是蔣清。”江無停了兩秒,又說:“我們懷疑,在蔣清腦死亡的第二天,她就被李家的人換走了。”
“蔣清的量級很高,而且,她和李南音腺體的同化率接近百分百,如果能移植蔣清的腺體,術后的排異反應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江無補充道。
徐術點點頭,遲疑地問,“那李南音她自己的腺體,有什麼問題?”
“沒有。”江無肯定道,“沒有問題,只是量級很低。”
“那為什麼……”徐術又問。
“因為——李南音是李陣影的唯一的女兒。李南音回國后,席哥開始不斷接觸她,也是這個原因。”江無看著徐術,語調明顯變沉,“李陣影就是重啟‘光闌’計劃的主謀……”
李陣影與其亡夫,均為當年“光闌”計劃的核心領導層。
李陣影的信息值雖未對外披露,但據可靠消息稱,其量級不僅不高,甚至處于中低水平。
她親身參與了實驗,其女李南音亦是最后一批實驗品。
實驗效果明顯不理想——07年李南音初步分化,量級比預期還要低。為了優化李南音的信息素,李陣影重啟“光闌”計劃,并通過竊取、比對實驗數據,成功鎖定蔣清。
但百密一疏,蔣清罹患“腺體紊亂癥”的消息,當年被蔣家全面封鎖,外界毫不知情。
因此如今,李陣影只好將錯就錯,讓李南音接近席鴻謙,企圖以雙方腺體的高匹配度穩定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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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見面!
37 季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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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徐術過得并不太平。
先是從江無口中得知了李南音事件始末,意識到席鴻謙除了繼續配合李家,根本別無他法。
而幾天后,他開始頻繁上山,因為最新的那批茶品抽檢不合規——茶葉表面農藥殘留過量,其膦甘酸含量超標12%。
膦甘酸屬廣譜非選擇性低毒除草劑,茶廠選用該類除草劑近五年,生產過程嚴格控制用量,質檢報告從未出過問題。抽檢結束,徐術和趙叔在第一時間排查了所有流程,并調取相關批次數據,均未見異常。
廠里人心惶惶,茶農們閑聊時也總在抱怨,說今年確實反常得厲害,明明雨季都走了大半月,玉溪卻依然沒有好天。
陰沉沉的天光,漫長得仿佛失去盡頭,沒有人能提得起勁。
萬幸,時如流水,總會有結束的一天。
到時,重重密云積聚,雨季卷土重來,勢必將玉溪的秋,割裂出一條不甚清晰的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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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術下了山,快到巷口時,落起了這場宿命一般的雨。
雨季過去以后,徐術不再隨身帶傘。
幸好雨勢也不算大,他舉起手里的皮質文件袋,堪堪遮過頭頂,挨著墻快步踏進了青石小巷。
院門半掩著,該是江無提前回了,徐術沒多在意,隨手抖落皮包表面殘留的雨水,推開了大門。
門后,似乎有無數細小的花種凌空落下,一淋到雨,就從褐色表皮中抽出了根莖,迅速長成糾結連理的透明藤蔓。
藤蔓連接了徐術未完的夢境,盡頭不會有別人,只可能是席鴻謙。
夢里的人站在那口古井邊,穿得很正式,像要去出席一場重要的晚宴,或者才剛離席。
手中撐了把長柄傘,骨架漆黑,只有傘柄處紋了圈暗金銘文,是最常用的那把。
席鴻謙很快轉過了身,眉眼間帶著過分溫和的笑意,自然得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穩穩地抬高了傘沿,露出那張輕易就能讓徐術心動的臉,隔著姍姍來遲的季后雨。
他說:“徐術,好久不見。”
徐術沒有動,也沒有開口,雙眼微微睜著,像面對重禮不知所措的乖小孩。
一個從未期待過的禮物。
幾秒后,席鴻謙笑意更深,他朝徐術走來,語氣有點無奈又非常自然,“今天有看天氣預報嗎?”
“有……”
席鴻謙站在石階前,舉高了傘遮過徐術。他看著徐術短了很多的、被輕微打濕的黑軟額發,緩聲問:“那怎麼不帶傘?”
因為天氣預報從來不準,但徐術不想說太多,所以只小聲說了句“忘帶了。”
“來。”席鴻謙圈住徐術的手腕,引著徐術走下臺階,走進傘里。
“那只龜游上來了,要不要看?”席鴻謙低頭看著徐術,又補了句,“小江說你一直想看。
”
徐術下意識點了頭,往井邊望去。
“沒有啊……”徐術看向井底,有點失望地自語道。說完,他不死心,探出身子再找了一小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