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術上家是津非怙,下家是李南音,對面則坐著謝陽也和明面上被稱為助理的青年。
聚會開始半個多小時后,謝陽也姍姍來遲,身后便跟著這名黑衣青年。
青年長相普通,表情也不多,特別是和謝陽也一道走,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來的時候,青年披了件長袖條紋襯衫。
但一進屋就脫去了,露出里面墨色的改版唐服,那唐服不知用的什麼絲線材質,漆黑得一點光也透不出來。
徐術知道青年就是車里的另一個人,因為謝陽也和那青年的距離,有些過于親密了。
青年坐在謝陽也側后方,盤著腿、脊背平直,似乎非常習慣這個姿勢,不像觀牌倒像在打坐。謝陽也卻坐得懶散,大半個身子倚在青年身上,好似軟骨一般。
而且,每局一輪到謝陽也,他就往后更緊地靠上青年,側過臉貼著青年耳朵問要打哪張牌,全無主見的模樣。
青年倒也慣著他,半點不顯煩擾,游戲室暖黃的燈光下,明明是很寡淡的一張臉,眉眼卻顯得格外慈悲。
徐術剛摸清規則,還不怎麼會打,而席鴻謙又靠得他很近,更靜不下心,一局就給李南音喂了好幾張牌。
他剛摸起一張牌要打,就聽到席鴻謙笑了聲,然后壓下了他的手,說:“不能這樣打。”然后點了點另一張牌,“要打這張。”
“謙哥,你打得好硬。”李南音笑著抱怨了一句。
席鴻謙回了她一個笑,就悄聲跟徐術說了打這張牌的原因。說話間他們靠得很近,但徐術沒躲,席鴻謙想,應該是因為剛在樓下聚會時,徐術稍微喝了點酒。
“有點復雜。”徐術偏過頭小聲回道,“席總,還是你打吧。”
席鴻謙看著徐術因為喝了酒而微微泛紅的眼眶,說了“好”,又說“那你坐我這。”
大概三輪后,徐術殘存的酒意漸漸消了,也大致摸清了套路。
一局將入畢時,對座黑衣青年輕推開謝陽也,起身下了塌塌米,他掃了眼在座幾人,對著閑坐的徐術禮貌問道:“洗手間往哪邊走?”
謝陽也很快將手中的牌打出去,手一撐似乎想起身,但被青年不露痕跡地按住了肩膀。
“不好找,我帶你過去。”徐術沒注意他們的動作,禮貌地開口示意。
“那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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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沒多久,黑衣青年淡淡道,“江無。”
他身上有股久居佛門的氣息,讓人覺得安定,想必相處起來會很舒服。
“你好,我是徐術。”
青年微微點頭,說:“我知道。”
經過長廊拐角后,江無停了下來。
他四周環顧一遍,似乎在確認攝像頭的位置,“往這邊來點,以防萬一。”說著,江無朝右邁了兩步,帶徐術進入攝像盲區。
江無將長袖拉起到手肘處,露出了一塊類似胎記的圖案。兩厘米左右,是個邊緣并不光滑的圓形,色塊深淺不均但不明顯,呈螺旋式。
徐術遲疑地開口:“這……”
“沒錯,和你腰上的一樣。”江無將袖子放下,細細捋平,“席哥說不必告訴你,但我跟小謝覺得,你知道或許會比較好。”
江無沒有停頓,接著說:“是關于你的出生……”
“‘光闌’計劃?”徐術很快出聲打斷他。
“你知道……徐颯陽說的?”
徐術“嗯”了一聲,“幾年前,我讀大學的時候。”
“他說了?我們以為他不會說……”
徐術點點頭,“他說我……父母是最后一批實驗品,我出生前計劃被叫停了,所以他們把我……”
徐颯陽沒有去美化他的父母。
徐術知道他們都是Beta,對信息素有股盲目的崇拜,于是主動參加了改造實驗,將希望寄托于下一代。
但他們被“光闌”選中后不久,實驗就被叫停了。
半是惋惜、半是慶幸地,他們離開了實驗基地。但這對Beta夫婦沒想到的是,一年多后出生的、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身上卻出現了“光標”,那是象征實驗失敗的標志。
這個孩子注定是Beta。
年幼的徐術被福利院那些大孩子嘲笑、毆打的時候,對自己的身世也有過期待。
他想過好多種可能,或許是爸爸媽媽出了事故,或許自己是被拐賣的,或許有一天他的爸爸媽媽會找到他,然后帶走他。
徐術做過很多個重逢有關的夢,夢里有一對面容模糊的夫妻,但抱他的手很溫暖。
夢里他總是在哭,因為團聚、因為喜悅、因為有人在乎。夢里的人用力地回抱他,說著“別哭”,但其實也在流淚,他們的淚也是熱的。
徐術就靠著這些久別重逢的夢,
度過了福利院里的童年。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徐術很少再做這樣的夢了。
那些欺凌他的“大孩子”相繼離開了福利院,而他上了初中。
他成績一直很好,成了院里年度匯報以及接受社會采訪的重點關注對象,也因此得到了資助。雖然大部分被福利院劃走了,但他如愿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他很久沒再做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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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無看出徐術的回避,輕握了下他的肩,“徐颯陽其實只說了一半,07年——‘光闌’計劃已經秘密重啟了。”
“重啟計劃的是當年主辦之一,她手上藏了一部分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