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坐這。”席鴻謙說著話走近徐術,將左手的杯子遞過去,又說,“喝了會好睡。”
徐術聽到聲音抬起頭,目光卻落在透明玻璃杯里。
他習慣臨睡前洗澡,所以一般不會再戴回眼鏡,此時他盯著搖搖晃晃的液面,視線有些模糊。
浴室的門一直開著,房間里有淡淡的沐浴液的氣味,明明兩人用的是同一款產品,席鴻謙卻覺得徐術身上的味道,好像會更好聞一點。
可能是剛洗過澡,席鴻謙還覺得徐術的頭發好像變得更軟了,睫毛也變得更垂。
徐術其實不想喝,但他學不會拒絕席鴻謙。
而且,還是這麼明顯的好意。
接過杯子的時候,徐術說了聲“謝謝”,然后將杯口壓到唇邊。席鴻謙看到徐術先小小地抿了一點,眼睛瞇了瞇,之后又仰了點脖子,喝了很大一口。
“好喝嗎?”席鴻謙帶著笑意問道。
徐術點點頭,說“好喝,不腥”,又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奶漬,補了句“還有點甜。”
“嗯,我加了一點糖,喝完記得漱口。”
喝下最后一口奶,徐術剛準備起身,卻被席鴻謙拉住了。
席鴻謙取出徐術手中的杯子放到一邊,又摸了摸徐術耳后最軟的那簇頭發,聲音很低地問:“不難受嗎?”
徐術很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席鴻謙笑了兩秒,然后將徐術往上托了托,回他,“沒事,等會兒去。”
……
結束后,席鴻謙抱著徐術去浴室漱了口。
15 第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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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09:00 p.m.】
二十一點整,青年出現了。
關叔默默在腦子里記了一筆,這是他第九次看見這個青年。他習慣用數字去記錄,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
諸如此類的還有:
二棟1201養的紅毛貴賓,喜歡在正大門往里數的第五個路燈下偷偷撒尿,共74次;
三棟2302的男住戶,離家出走時總穿同一件睡衣,共17次;
去北方上大學的二兒子,一共打了7次電話,有4次隱晦地要生活費……
他在這個小區當保安,差半個月就正好任職滿一年。
相熟且性格親善的住戶、負責這片區域的快遞員、常來送餐的騎手……大都喊他關叔。他覺得這份工作不錯,雖然假期很少,但要處理的事情不多,算得上輕松。
畢竟住得起這里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上層”,不管這些人內里如何,外在表現上總歸是禮貌而體面的。
他的班次固定,周四這天上中班,從晚上七點到凌晨兩點,中間沒有休息時間。
他第一次看見青年,也是九點整。
青年跟在三棟3702的戶主身后進入小區,戶主姓席,關叔便也跟著其他保安一樣稱他席先生。
席先生身量高,外形優越,是很難被遺忘的那類人。入職的第一年,關叔看見席先生的次數也不多,但留有的印象很深。
就襯得身后的青年更加普通了些。
青年臉色蒼白,微微垂著眼,看起來像是個沉默且不容易出錯的人。
關叔嘴巴嚴、能管住好奇心,這也是他得到聘用的原因之一,住戶的事情他從不過多揣測,只是因為兩人都穿著西裝,所以他自然地將二者歸結為工作關系。
但在那天夜里的凌晨一點半,他的想法被推翻了。
當時,他坐在保安室里,等待半小時后的換班。
先出現的是一道車燈,然后才是車的馬達聲,以及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
他一看到駕車的是席先生,就按下了按鈕。但入夜后,因為多了幾道驗證程序,閘門開啟會變得久一些。
關叔視線一轉,認出了副駕上的人。
青年正雙手捂住腹部閉著眼,他眼尖記性好,很快發現青年身上裹得西服外套,是席先生進小區時穿的那件。
閘門開得慢,他看到席先生手指點了兩下方向盤,很難得地皺了皺眉。
然后,席先生身子一側轉向了副駕,先是用手背探了探青年的額頭,又順著鬢角摸了摸青年的脖頸,動作自然而嫻熟。
車開出小區后,關叔想,他們也有可能是一對內斂的戀人,雖然表面上很難覺察出。
這天之后,席先生出入小區的次數開始變多,但除了每周四晚上,他又從未在其他時間段看見過那名青年。
因為特別,所以留了心。
最近,他從小兒子那里增加了一個新的詞匯——“pao友”,便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他們。
但不管是席先生,還是那名青年,又都完全不像是會接受并維持這種關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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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09:30 p.m.】
關叔按慣例去小區里巡邏。
小區綠化面積很大,在這樣中心的位置顯得格外稀有,他繞過一棟樓的東面,選了條小路準備穿過石亭往西側門去。
但還沒到走到亭子,關叔透過灌木叢層疊的枝條,看到了青年。
青年坐在三棟樓和二棟樓之間的長石椅上。
那處不設路燈,如果沒注意便很容易忽略,所以這些暗角都是夜間巡邏的重點。
青年微微仰著臉,是完全放空的姿態。
關叔知道青年這是在等人,也知道在等的是誰。
但距離青年進入小區已經半個多小時,青年看上去依然很平靜,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就好像等的人不來、不出現,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