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次席間,她緊張地掏出年級第一的成績單給安爺爺看,他含笑接過來,看完之后,親昵地掐掐她的臉蛋。
不錯啊,但你這麼漂亮,藝術類似乎更適合你。
她于是就去學了藝術,不過文化課也并未因此落下。
十年過去,十五歲那年,她知道怎麼用小提琴演奏《圣母頌》,也知道怎麼在藝術墻上仿出一幅《水中的奧菲利亞》。她每天學著大人的樣子看晨間新聞,很艱難地自行研究著什麼外匯什麼國家儲備籃子,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去遠洋工作。
在她第一次在新聞里看到“金融危機”字眼的時候,安爺爺派人來,把她接走了。
她以為這是又一場晚宴,一邊給自己挑選裙子,一邊問那位常來接她的助理,姐姐,這次是要去哪兒?
助理神色懨懨,去遠洋。
她愣了一下,而后激動起來。學校最近在讓他們去公司找實習,他們年紀還小,干不了真正的工作,但前去觀摩觀摩總是可以的。
安爺爺難道聽說了這件事,叫她去遠洋實習了?
她空前快樂起來,原本很謙遜的,這個時候也有點兒孩子氣的自得了。
進入遠洋大樓,她在開得快要凍人的冷氣里兀自熱絡,她問助理,姐姐,為什麼會選我呀?
經年以來,她被夸聰明,勤奮,機靈,優秀。當然也有人夸她漂亮,但她是那麼的不愛聽。
畢竟,漂亮算什麼優點呢?
然而現在,向來寵愛她的助理姐姐回頭施她一眼,表情復雜。
半晌,前頭落下句話,摻著嘆息。
因為你是最漂亮的一個。
十年來頭一次進老總辦公室,她驚訝地發現辦公室里已經站了十來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了。
室內拉著窗簾,烏煙瘴氣,安爺爺跟另一個男人在桌旁,抽著雪茄,一站一坐。
這人她認得,是安爺爺的兒子,偶爾見面時,她叫他叔叔。這叔叔似乎挺喜歡她,每次都要給她買吃買喝,有次還托人送來了一條名貴項鏈,她沒肯收——像是小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她覺得叔叔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見了她,叔叔叼著雪茄,一拍巴掌。還是她漂亮!長得跟葉寧寧那會兒多像啊!
安爺爺慢條斯理地在煙霧間打量著她,她沒見過這樣不含感情的審視,不由打了個寒顫。
而后,安爺爺笑了笑,把雪茄捻滅。
他用挑揀的語氣說。那就她了,打電話問問那小子在哪兒。今年也成年了,該回來結婚了。即使不結,也得給我下個崽兒吧!
她沒聽過這樣奇怪的話,沒見過這樣粗俗的態度,可又莫名味出一點熟悉。等到安爺爺揮散了剩下的女孩和助理,屋里只剩他們三人時,她突然想到了。這語氣就是她昨天買蘋果的語氣——挑挑揀揀,最終指向最紅最大最飽滿的那顆,就它了,就要它了。
蘋果生來的任務只有被牙齒切碎,再咽到肚里去,努力長得結實飽滿只不過是它一廂情愿。
安爺爺跟叔叔說了什麼,叔叔嘿嘿笑了兩聲,邁著大步子走過來,將她一把扯走了。
她茫然又慌亂地跟著走,叔叔步子大,走得又急,她被拽著胳膊,不得不小跑著跟上。
她挺怕叔叔的,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問,叔叔,我們、我們去哪兒啊?
叔叔?叔叔又是一樂,這個稱呼好,過會兒你也這麼叫。
叔叔帶她走到另一間辦公室,她沒站穩就被塞進廁所,抱到了洗手池上。
她開始怕了,叔叔盯著她喘粗氣,從臺上藥瓶里控了兩粒藥出來,水也不要,直接吞了。
他仰頭急匆匆把領帶扯下來,說。老爸托我把你捎給他,不過呢,我知道那小子高考跑到凌海去了,一時半會找不著。他不懂事,我這老子得替他懂事啊……
他突然埋頭,在她頸間深深嗅了一下,又在她臉蛋上狠咬了一口。
那口吻很垂涎。
這口嫩的我先替他吃了,以后你倆要是真結婚了,新婚夜里,可別告密啊。
他又冷笑一下。
告密也無所謂,他也只配撿老子吃剩的。
后來的事,她幾乎不記得了。
她只知道自己被撕碎,撐裂,她淌著眼淚流血。動作間,水龍頭被撥開了,嘩嘩水流聲中,身上的人喘得像進食的野獸,清水漫出洗手池,漫到她的身下。
指尖泡在水里,她無神地望著搖晃成水波紋的天花板。她想,奧菲利亞自溺在池塘里時,冷水侵身,一定是極絕望極痛苦的……她畫她時,怎麼會沒想到呢?
她掙扎了幾次,被甩了一巴掌,就不動了。
叔叔銜著她的脖子,說她很乖。
她想,是啊,我多乖呢。小時候老師讓我不挑食,我就吃掉了胡蘿卜。長大后安爺爺要我學藝術,我就放棄了原來的學業。
現在,身上的人叫她別逃,她很乖的,真就不逃了。
乖到如今,她的努力和希望全部在她十五歲這年很乖地死掉了。
第68章——半真半假
安冉并沒全講,有些事僅憑一張嘴,也講不出來。
她只說了養女,說了曾經的學校,講到這里,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