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我看著還算干凈,不知道人家工商局的來看,會不會覺得干凈。您這個后面有口蒸鍋,蒸花卷饅頭的,是吧?現在蒸煮廢氣不能從門口扯管子排,我猜您是不知道。我聞您這兒油煙也挺大,可能油煙凈化器也沒安好吧,這倆全歸環保局管。店里店外,也沒有滅火器,消防局過來了,恐怕還得罰一筆。”
陸青笑了,臉腮被熱得酡紅,深灰毛衣托著張漂亮臉蛋:“這都幾個了?一個就得幾千塊,弄不好還要停店整改,您為了人家點工資,弄得店開不下去,不值當的。”
老板就是開餐飲的,自然最懂孰輕孰重,臉面青白交加變了片刻,他咬著牙笑:“行,老弟,你說得對,不值當的。工資我發,照發。”
陸青沖小打雜挑挑眉毛,笑了一笑,又轉向老板:“三千塊,兩個月六千,一分不少?”
老板從鼻孔里哼出兩道氣:“一分不少。”
大功告成,陸青會了賬,臨走又把小雜役叫到店門口,將之前寫好的餐巾紙給了他。
小打雜現在看他,仿佛是看天神下凡,菩薩顯靈,對著神靈菩薩哆哆嗦嗦地鞠了一躬,他看著紙巾,不解其意:“哥,你這、這上面寫的啥啊?”
陸青伸手給他指:“這是三紋街的一家日料店的地址,這家老板人好,不扣工資,就是離這兒有些遠。這個是迎賓大道那兒新開的蛋糕店,我看他們老板朋友圈,他家最近換了店面,正在招學徒,去了能包吃住。這家是福泰廣場旁邊的網吧,能去上夜班,當網管。還有……”
陸青含著笑意,沖街對面的便利店一抬下巴:“還有那個便利店,哪哪都很好。
”
回了花店,恰迎上兩個客人捧著束榛果拿鐵,有說有笑地出了來。陸青以為是店里進賊了,忙不迭趕進去一看,就見那賊正是帶了一小盒點心過來幫忙的安知山。
安知山剛包完花,正在收拾枝葉和巴黎紙,順手將點心遞了過去:“給你帶的黃油曲奇,中午自己琢磨著做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陸青剛才分明吃飽了的,可近來似乎餓得特別快,不過十來分鐘,肚里就又有了余地。
他笑嘻嘻地鉗起塊曲奇填進嘴里,奶香四溢,又酥又軟,安知山算個當主夫的天才了。
陸青端著曲奇罐大快朵頤,安知山見他吃得像個抱了蜂蜜罐的小熊,不由得也笑了:“剛才看你不在,店門又沒鎖,我當你幡然醒悟跑了路,不要我了呢。”
跟安知山同處,陸青沒了在旁人面前的成熟樣子,成了個愛說愛鬧的小孩:“我才舍不得不要你。我剛才在旁邊吃飯來著,剛好遇到那個老板欺負員工,就幫著說了兩句。現在麼……事情是擺平了,就是以后估計沒辦法去那家吃飯了,怕老板往我飯里吐口水。”
安知山對陸青講的所有事似乎都有興趣,此刻便順著問,陸青也樂于把雞零狗碎全講給安知山聽,便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聽完,安知山對小雜役并無興趣,只問陸青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地方。
陸青將最后一塊曲奇喂給了安知山,聳聳肩膀:“因為我之前換了很多份工作嘛,所以對這些很了解。”
安知山笑說:“那你倒挺幸運,碰上的全是好老板?”
陸青搖頭:“哪兒能啊,我剛開始兼職的時候也遇到很多這種黑心老板,忙活了大半個月,說辭就把我辭了,工資還只發三四百。
”
他微微皺著眉頭,盯著桌面上丁點兒餅干碎屑,撫今思昔:“那會兒偏偏還特別窮,雖然有爸媽之前的存款,但不到萬不得已不敢取,怕取出來就拆零掰碎給花完了。當時連吃了一個月泡面……”
安知山:“那錢呢?”
陸青:“那三四百塊啊?全給子衿買肉吃了,她正長個,得多吃好的。”
陸青稍稍嘆了口氣,嘆完,又樂了:“被老板攆出門的時候,我在馬路邊上坐了大半天,本來挺傷心的,結果看天邊夕陽,越看越像個溏心蛋,就看餓了。肚子餓了,就分不出精力傷心了。”
安知山默然無語,對待戀人過去的苦楚,說什麼似乎都是于事無補,他便只是默默牽了陸青的手,牽住了,不松開。
陸青牢牢回攥住了他,笑道:“但是現在好了,現在在花店當副店長……反正店里就我們倆人,我就是副店長嘛。然后還有個又帥又可愛又會做飯的男朋友……”
他將安知山抱了個滿懷:“我算是功德圓滿啦。”
安知山在店里幫忙,忙了不許久就開始犯困。
陸青知道他這犯困并非躲懶,而是對煙的戒斷反應,一并襲來的還有前些天的厭食和咳嗽。這兩天倒是好了些許,不成宿干咳了,也能吃飯了,只是染了新毛病,時不時的就得睡上一會兒,否則就要困得頭疼。
安知山本來想撐著,撐了半晌,他放下手中花枝,受不了了:“媽的,這個花梗怎麼長得這麼像煙。”
陸青知道戒煙困難,安知山這癥狀已經是加以忍耐過的結果,瞄了眼跟香煙絕無相像的花梗,他看向安知山,很是心疼:“那你上樓睡會兒吧,反正現在又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