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歸清楚,但他懶得去在意。
于他而言,這個成天在他面前嬉皮笑臉,日夜與他同床共枕的人才是安知山,至于其他人口中那個家世晦朔,經年拈花惹笑的浪蕩公子哥,不是安知山,至少不是他的安知山。
他愛的是眼前活生生的一個人,而并非旁人口耳相傳間的個模糊泡影,至于這人身后藏著怎樣血淋淋的秘辛,他大可以忽略不計,視而不見。
過去的安知山深深沉沒,可他過去的故人故事卻順藤找上了他,陸青沒有替人斷爛桃花的癖好,更別提這爛桃花葉子曾經還拂過他男朋友的身。
陸青不想開口,嫌理他就掉了價,張嘴就敗了今晚約會的興。可安知山遲遲不來,他拿出手機想催,男生拱火不成,本就訕訕,見他還玩起了手機,訕訕得幾乎有點兒惱怒。
咽下一口惡氣,男生沒話找話,不笑強笑:“哎,不過說真的,厲害還是你厲害,直接就跑去人家店里當店員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呀,天天在店里抬頭不見低頭見,沒感情也處出感情了。”
斜覷觀察著陸青的神情,他繼續說:“記得我當初追他的時候,約到酒吧,本來想把他灌醉的,誰想到他那麼野,半瓶子純洋酒跟喝涼水似的,明明是我想灌他,最后先被他灌倒了。”
裝模作樣嘆口氣,他用聽得清的聲量嘀咕道:“那天真是喝太多了,晚上差點被弄吐。”
男生這席話,真假參半,假的是十分之假,剩下那些,雖說是真的,可他自行更換了說辭,聽在耳里又是另一番面目了。
安知山難追,這是真的。
安知山那腦子是如何的瘋瘋癲癲,異于常人,這些暫且不提,他單輪樣貌身材,準算得上鶴立雞群,并且是無論放到了哪兒,都能隨便將周圍男人襯成一群有心無力的野雞。
再言,這只鶴出手還相當的闊綽,更令他成了塊燙手山芋。
可惜了,仙鶴平時不出籠,山芋慣常也不出鍋,安知山心慵意懶,很多時候是懶得連戀愛都不談。偶爾起興談了,他為人荒腔走版,又萬分的難追。
這位前任算是追求者中最孜孜不輟的一個了,追了大半年才釣上這條大魚,然而沒成想安知山談的時候毫無柔情,分手時卻格外的絕情。
二人的分手鬧得很不好看,雖然禍起是他,鬧是他,哭是他,堵到安知山店門口苦苦挽回的也是他。
安知山,從始至終渾像塊捂不熱的石頭,被鬧煩了,他剪著花枝,頭也不抬地說,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揍你了。
男生想跟他訕臉,撒嬌說你舍不得,可話到嘴邊,他猶猶豫豫的,到底沒敢吐出來。安知山往日戀愛時尚且是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了,更遑論如今關系斷了。舍不得,他似乎真是沒有心肝,他有什麼舍不得的。
他原本死了心,直到那天路過花店,安知山仍舊修花剪枝,身邊卻多了個眉眼清雋的小店員。安知山不知怎的,話居然會那樣多起來,嘁嘁喳喳和小店員說了好幾句,不知道哪句說得葷,把人惹了,小店員去掐他的臉,揉面團似的禍害一番,安知山竟是毫不慍怒,甚至笑嘻嘻的,湊上去跟人家討親要吻。
于是兩個人接吻,安知山將小店員半摟半擁,幾乎是抱到了二樓,隱入幽簾,不得其蹤了。
他在花店門口站了許久,不是留戀,是震駭,漸漸的,他那一張臉漲紅起來,不是酸楚,是忿恨。
平心而論,他不怎麼喜歡安知山,又或者說,喜歡是喜歡的,喜歡臉,喜歡身子,喜歡他信手甩來的鈔票大把,至于皮肉底下的靈魂心臟一類,他看不清,摸不透,也就不看不摸,不喜歡了。
人,他可以不要,可隨人而來的臉面地位,他攥得死緊,舍不得不要。
他算個小富二代,在圈里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他不稀罕往下兼容,只好跟在群真正的富二代身旁,當個諂笑奉承的邊緣人物。
講起富這回事,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正如他當初在留學圈里被其他二世祖襯成了個土包子,安知山的出現也將他圈里的所有人全襯成了平頭老百姓。
這麼個酈港來的,貨真價實的公子哥,有朝一日站到了他身側,成了他的男朋友。
那段時間,縱使安知山常日懶得理他,可他圈里的朋友卻是忽然換了副樣子,變得異常的愿意搭理他了。
他攀龍附鳳,吃著了龍鳳的好處,就愈發不肯松嘴。可安知山不講舊情,說走就走,他撒了大半個月的潑,也沒博得人家半分眼神,他只好放棄。正要認命的時候,卻又在花店見著了這樣一幕——安知山糾纏著他的小店員,糾纏得沒皮沒臉,簡直宛如倒貼了!
男生回家日思夜想,怎樣都想不明白,恨得快要嘔黑血了。
滿腹怨懟無從疏解,還沒想好要怎麼辦,這小店員居然就主動撞上了槍口。
這把槍,他定要好好磨一磨,非得崩個血花四濺他才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