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吧唧了兩下嘴,似乎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索性一把拉開門,把安知山拽了出來:“你過來看看,過來看看!”
安知山不明所以跟著走,被帶進他的健身室。
子衿極富探險與考古能力,繞過沙袋、健身車和橢圓機,她走到最不起眼的拐角處蹲下身,指向巴掌寬的墻縫間,神秘兮兮:“知山哥哥,你知道你家里有這個嗎?”
“這個”,指的是墻縫間的幾塊毛茸茸的嫩綠色板子,大小不一,有的帶球,有的帶抓板。
安知山沒蹲下,歪著身子看墻縫:“報告,我知道。”
子衿吃驚,這公寓里到處都整潔不容雜物,只有這地方堆了幾塊破破爛爛的板子。她本以為是外星遺跡,是要等到夜晚時分組裝成飛碟,蓄意綁架地球人。
她擔心著安知山的安危,可誰承想安知山個當事人居然是知情的。
她接著追問:“那,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安知山摩著下巴:“依臣愚見,這大概是個……貓爬架。”
子衿:“……貓爬架?”
安知山鄭重其事地做了個伸爪子的動作:“就是用來給貓玩和磨爪子的。”
子衿遲疑:“知山哥哥,你有貓?”
安知山收回手,慢悠悠一搖頭:“現在沒有。”
子衿又激動起來了,沒貓卻有貓爬架,真夠離奇的:“那這個……”
安知山:“不過以前養過一只。”
子衿閉了嘴,外星遺跡原來只是貓爬架,可失望了沒兩秒,她又歡欣了:“小貓在哪兒呢?什麼樣子呀?我要看我要看!”
安知山欲言又止地一張嘴,到底什麼都沒說,掏出手機,給子衿翻看了相冊里換了許多手機都沒刪掉的小貓照片。
貓不是名貴品種,只是只田園小白貓,但溫順漂亮,能吃能睡,每晚都要鍥而不舍地在他門口喵喵叫喚,喚得他不堪其擾地開門,抱它上床睡覺。
子衿看得雙眼放光:“好可愛!小貓現在在哪兒呀?”
安知山垂著眸子,陪她一起看,一張張照片翻過去,圖片里的小貓打哈欠吃貓條,長溜溜地在太陽底下伸懶腰,左上角的時間卻已經是好幾年前了。
“……懶得養,送人了。”
子衿很可惜地嘆了氣:“哦,好吧……”
子衿忘性大,這一秒還惦記小貓,下一秒就沖出去逗狗了。
安知山留在房間里,不言不語,渾不動彈,看貓爬架上沾著的幾根又長又軟的白毛。他蹲下身子,夠手去摸,手指下意識地一抓,卻只抓到一片灰塵,再沒有小貓曾經的觸感了。
年夜飯開得豐盛,四葷兩素,有魚有肉。子衿喝橙汁,安知山則暗自使壞,不動聲色地給陸青滿上了小半杯威士忌洋酒,勾著笑意與陸青一碰杯,他先飲為敬。
陸青知道這是在故意激他,氣不忿兒地學著模樣也一飲而盡,火辣辣地循著喉嚨燒到胃里,他抿著笑一吐舌頭,尋釁:“安知山,大過年的,你就這點兒酒量嗎?”
安知山本來是逗他,沒成想小鹿骨頭硬,純度這麼高的洋酒說喝就喝。
安知山,酒量向來不菲,可陸青很顯然就只有這小半杯的量,喝了小半杯后,他兩筷子菜吃下去就上了臉,腮頰酡紅,可不依不饒拎著酒瓶頸子,還要往杯里倒。
安知山連哄帶騙地把酒瓶拿走,可喝醉了的陸青尤其受不得委屈,一撇嘴一顰眉,眼色水盈盈地望著桌面,居然就要掉眼淚。
自作孽不可活,安知山也顧不得子衿還眼巴巴看著了,幾乎是把陸青摟到了懷里,好聲好氣地與他打商量。
陸青喝得耳朵發蒙,腦袋昏沉,哪兒聽得清這人呶呶不休地講了些什麼。直愣愣地凝睇著安知山的眉梢眼睫,陸青發了癡一般,甜絲絲地一笑,他雙手鞠起安知山的下頜,不遮不掩地親吻了上去。
安知山猝不及防,嘴被堵住,只來得及一巴掌捂住子衿的眼睛。
子衿與小狗看熱鬧不嫌事大,子衿被捂著兩眼,然而極力扒拉著安知山的手,嚷嚷道:“什麼什麼什麼呀!哥!你干嘛了!你是不是在知山哥哥臉上畫小王八了!”
小狗賊兮兮的,汪汪直叫,歡實得很。
在一片歡聲笑語的混亂里,安知山匆匆一眼瞥到小狗,很忽然地想起數月前。
數月前的海邊,他跟小狗說,你想跟我走啊?這輩子可能不行了,下輩子吧。
彼時他一心尋死,小狗臟兮兮的居無定所。
而現在,大年三十除夕夜,他懷里有望著他傻笑撒嬌的陸青,小狗穿著冬衣,得了一大盆油汪汪的豬骨頭。
幾個月前,他說下輩子,現在想來,倒像是已經到了下輩子,他們重生又重逢。
陸家兄妹倆在某些方面是如出一轍,鬧過笑過,累了就睡了。
子衿飯后趴在陽臺玻璃上看夜景,安知山則是將熟睡了的陸青抱回臥室安頓好,出來收拾碗筷。
歡鬧之后,風平浪靜。
安知山心里很安然,許多年了,他難能寧靜,心無旁騖地什麼都不想。
而后,桌旁的手機冷不丁一震,旋即叮鈴著響起了鈴音。
他平素沒人找,一被找了就準沒好事。他下意識地心里一沉,瞄到屏幕上顯示的是“安曉霖”,那顆心才稍稍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