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一頓,而后一笑,禮數周到的搭訕著離去了。
出了花藝課所在的寫字樓,他眼望天藍如洗,洗得簡直快要褪色,空氣冷冽又晴薄,冰得喉嚨都是涼的。
他上學那會兒,成績的確挺不錯,如若沒出意外,他照常上學,現在也該高考了。可人生偏偏就是意外橫生……生了也沒辦法。
陸青抻了個懶腰,露出長溜溜的一小截細腰,心想,不能高考,可天無絕人之路,他現在學了花藝,多了門手藝,將來當個凌海首席花藝師,照樣能活得有滋有味,漂漂亮亮。
不過能有今天,免不了周圍人的照顧,便利店的店長,網吧的榕姐,當然,還有安知山。
思及此,陸青又折返回樓上,找老師借花材去了。
安知山這天正在花店無所事事,躺在二樓新添的軟沙發上曬太陽看書,忽聽得風鈴響了。
他以為是客人,懶洋洋瞥去,見是陸青,他立刻彈了起來,一掃怠懶,裝出忙活一上午的勞碌樣子,熱情洋溢而又腳步輕快地下樓了。
“小鹿,今天回來這麼早?”
陸青抿著笑一點頭,含著眸光望他,藏在后頭的手伸到前方,捧出一大束摻了幾支風鈴草的藍玫瑰。
安知山干看,不動彈,陸青等了數秒,見始終沒動靜,就有些羞赧地將花兒往他懷里一搡:“我自己設計的,送你。”
安知山露了點兒恍然大悟的樣子:“送我的?”
陸青:“是啊。”
他拐去飲水機旁接水,邊喝邊斟酌著說:“不過這次是想要感謝那些幫過我的人,所以給店長和榕姐也送了,你別介意。”
安知山不言語,垂著眸子,摸小貓似的輕輕摸藍玫瑰待放的花瓣。
陸青以為他是不高興了,捧著水杯湊上去,哄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去呼嚕他后腦勺的頭發:“別生氣嘛,我下次單獨給你送。”
安知山沒不高興,更沒置氣,不是獨一份無所謂,陸青送了別人也無所謂,他并不拈酸吃醋,因為陸青向旁人獻花的同時也沒忘了他。而他,由于與陸青的經歷大不相同,他是格外的不護食,只要有食的時候別攆他,能記得有他這麼個人,他就已經很知足。
安知山懷抱著一束馥郁而昳艷的藍玫瑰,畢竟當了許久的花店店長,他收到花兒不會只直愣愣地嗅嗅味兒,也能就插花手法說道兩句。
而這束花,無論從技巧還是外形上來看,都是成熟而富有審美的,陸青去學了半個月就學得有模有樣,他覺著挺欣慰。
倒退半個月,安知山其實不愿意讓陸青這麼忙,他倒想讓陸青好吃懶做什麼都不干,成天就躺錢堆里,挨伺候被供著,可陸青心氣高,肯忙肯累不肯坐享其成。
要陸青來當店員也是下下策,因為他大可以直接給陸青打錢,而不必這樣拐彎抹角。
可相處數月,安知山耳濡目染,總算習得了些正常人思維,便猶猶豫豫沒直接亮錢包,而是思忖著來了這麼一出。沒想到陸青竟會是這麼的有能耐,一點就通,一學就會,生生把下下策演變為了上上策。
將陸青摟過來結結實實親了一口,兩個人在空無一人的店里膩歪了會兒,來了客后,陸青主動上前招待了。
安知山在陸青的監督下不再躲懶,并非怕訓,甚至挺想逗小鹿氣咻咻地罵他兩句,可陸青這陣子實在太忙,想必疲累得沒什麼精力來訓他,他只好很識相地乖巧了。
他沒活找活,去修剪馬醉木的花枝,一剪刀咔嚓下去,枝葉落地,他忽然想起了件事兒,放下活計又躲上樓去了。
在樓上,他給安曉霖打去電話。
花店重新開張,招了店員,甚至于店員都培訓上崗了,他才想起來自己只是個名義店長,坐著虛位,這店其實還不是他的,這一系列操作全沒跟安曉霖打聲招呼。
鈴響了七八聲,那頭接起來。
接通的瞬間,安知山后知后覺又想起件事兒——安曉霖在國外,二人間差了一個日升月落,對方這會兒八成是正在睡覺。
安曉霖困得嗓子都是啞的,安知山還沒說話,他先耳語道:“你等等,你嫂子在旁邊睡得正熟,我去外面接。”
窸窣一陣,大抵是他那倒了大霉的哥哥在穿睡衣找拖鞋,及至輕輕一聲門響,安曉霖舒了口氣:“行了。說吧,什麼事?”
講正事前應該需要寒暄,安知山肩頭下頜夾著手機,眼望樓下,手抱雙臂地問:“哥,吃飯了嗎?”
安曉霖:“……”
安曉霖:“……我這邊半夜三點,我他媽吃牙仙去啊?”
安知山:“嗯……”
安曉霖顯然懶得跟他寒暄,見他不吱聲,就截胡說:“對了,你知不知道老爺子病危了?”
安知山:“病危?不早病危了嗎?”
安曉霖:“這次是真病危,進ICU待了好幾天了,大概是要完。”
安知山:“你怎麼知道的?你去看他了?”
安曉霖一樂,他跟安知山相熟,懶得藏掖,直言不諱:“我去看他?我是從新聞上看的。拖了這麼久,總算是要駕崩了。太子爺,被他轄制這麼多年,你應該是最開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