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點點頭,也有點無可奈何的意思:“兩年前剛來兼職的時候,他天天晚上都看,可能是想自學高考吧。不過學了一段時間,后來也就不看了。說到底,網吧也不是個能學習的地方。”
物理書包了透明書皮,利落干凈,翻開首頁,高二上學期的印刷體之下,是鸞漂鳳泊的“陸青”二字。
往后翻,前半本閱讀痕跡明顯,書沿都翻得毛楞楞,書上用紅筆記了筆記,公式用黃熒光筆標明。空白處還零星出現幾處上課走神的杰作,奇奇怪怪的小涂鴉。
后半本,筆記與涂鴉都戛然而止,只有最樸素的黑筆一遍又一遍,徒勞無助地畫在那些詰詘聱牙的定義和公式下面。
黑筆跡之上他僅憑一己之力難以理解的晦澀知識,后半本書則是他孤身難以自救的生活泥淖。
安知山目色沉沉,繼續翻,所有筆跡都停駐的那一頁上,赫然有個碗底大的煙窟窿。
安知山抬頭,將書頁翻給女生看:“這是煙灰燙出來的?有人燒他的書?”
女生望著他,沉默地抽完了煙,若有所思,答非所問:“你要真是小陸的堂哥,之前這麼久都裝聾作啞,眼睜睜看著他十六歲就輟學來當網管,你們家也夠不是個東西的。”
安知山沒說話,他平素再如何荒腔走調,也不會貿貿然就把陸青的性取向透露給他朋友,做不到若無其事地說,狗屁堂哥,我是他男朋友。
他不言語,卻有動作,從外衣口袋掏出了自己的那包煙,他整包地拋給了女生。
女生雙手一拍,從空中接下,看清了煙盒牌子,她笑出了一口漂亮的白牙齒:“賄賂我啊?行吧,我收下了。
小陸光說他男朋友長得帥,可沒說你還是個富二代。”
安知山點著了剛才從小孩手里繳獲的大前門,挺驚訝地挑挑眉毛:“你認識我?”
女生笑嘻嘻的:“認識。小陸給我看過你照片。”
她嘴角翹著,眼眸卻始終盯著安知山,審視不休,等審視夠了,她重接了方才話茬兒:“書上的洞不是別人燒的,是小陸自己不小心燙上去的。”
這話其實不難理解,可安知山起初沒聽懂,因為若真是這樣理解,那真相就太難以置信了。
良久,他才把話吐出來。
“什麼意思?陸青以前抽煙嗎?”
女生將安知山給的煙送到鼻尖嗅了嗅,不再隱瞞,也不再看他,改為端詳煙卷:“嗯。抽的紅塔山,十塊錢一包。他剛輟學那會兒抽過一段時間,小半年吧,后來不知道為什麼戒了,再也沒拾起來過。”
第35章——一樁
安知山凌晨四點回到了家,路上是沒人沒亮,樓道里也是漆黑一片,他打開家門時預計著撞入夜里,沒想到卻迎進了一點兒亮光。
亮光的來源是廚房小燈,家里臥室門全是磨砂玻璃的,雖不漏景,但會透光,子衿睡覺而二人要在客廳看電影聊閑天的時候,陸青常常就會撥開這一盞小燈取亮。
而現在,陸青果然就披著件外套在沙發上盤腿,手機屏幕的熒光從下照亮了張俊秀臉蛋,他沒有困意,是在等人。
安知山外衣都沒脫,雙手插兜,攜著周身寒氣走到了跟前,歪頭一笑:“在等我?”
陸青仰臉看他,眼里略略一層薄怒,也不知這天是在家里看見了什麼,居然是個興師問罪的架勢。
他剛要開口,想起什麼,從口袋里翻出個口罩戴上了。
安知山沒坐沙發上,而是靠著沙發席地而坐。兩個人都是愛干凈的,家里地板一天一擦,潔凈锃亮,幾乎能當鏡子照,直接坐上去也不礙事。
他后腦勺往后仰,枕著沙發座問:“在屋里戴什麼口罩?”
這源于子衿今晚突如其來的一個大噴嚏,陸青不知道自己這病是風寒風熱還是病毒性,怕她被傳染,于是在給子衿沖了感冒沖劑后,他給自己扣上了個口罩。
他說完,安知山坐在地上回過身去,一條胳膊搭在沙發墊上,似笑非笑:“哦,這樣啊。”
而后,安知山伸長手臂,撫著陸青的后脖頸往下帶,同時迎上前去,在呼吸交錯的時分,他忽然輕輕扯下了陸青的口罩,吻住了那雙溫熱怔愣的嘴唇。
此前二人接過不少吻,多是由陸青主動,那吻便也如陸青一樣,生澀稚嫩,蜻蜓點水。
而今安知山吻了上來,陸青這才知道,原來從前的吻淺嘗輒止,全是過家家。
他氣息紊亂,還不及反應,齒關已然被輕巧叩開。安知山的舌頭探進來,并不急促,也不狎犯,只像一尾柔軟活潑的小魚,追著他的舌尖噙吸,纏繞,游刃有余地撩撥。
陸青好懷疑這人在唇舌間粹了小劑量的毒,他嘗一丁點就要發昏。
忽然的,他舌尖一痛,是安知山混賬,咬了他一口。
陸青被咬也不知道掙扎,及至安知山撤身,陸青呆愣愣地直眼看他,是副被親傻了的樣子。
安知山沒事人似的一掐陸青的臉蛋,環臂靠回沙發上:“好了,現在不怕傳染了,把口罩摘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