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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九》第73章

可她就是做到了,吃糠咽菜,咬牙咽血地做到了。

家里不支持,威脅她斷絕往來,不給費用,甚至揚言要把她拉回來結婚。可誰知道葉寧寧生得嬌氣,脊椎里插的卻是根打不折彎不下的錚錚傲骨。

她說斷就斷,說走就走。

她為自己改了名,什麼盼兒念兒,她不稀罕,不喜歡,她改叫寧寧。

沒有錢,不給學費,十三四歲的女孩就跟著舞團四處義演,漸漸的,也能接到幾場商演。她結交了許多小姐妹,認識了欣賞她天資與努力的老師,也攢了一筆很可觀的小金庫。

那年她十七歲,再努力一年,就能去理想大學,再一年,就能跳進十二歲時心心念念的舞蹈團。再堅持堅持,扛過最后一個寒冬,她的人生就要春光燦爛。

直到那天,她在臺上演出,臺下來了個聲勢浩大的二世祖。

滿園春色都凋敝了,她的人生在十七歲那年戛然終止,再沒行進半步。

天知道安富當初是扼殺了一朵怎樣掙扎著想要盛開的花兒。

安知山在療養院消磨了數小時的光陰,直到傍晚四五點,他才起身要打道回府。

葉寧寧沒送他,他們又聊又吃,她自覺跟這個小老師已經挺熟悉,就坐在沙發上晃著小腿沖他揮手,“去吧去吧,再來玩哦。”

安知山滿口應下,心知不用下次,媽媽明天就會把現在的事忘個精光。

剛出病房門,他就把口罩墨鏡全摘了下來。全副武裝了好幾個小時,他一口氣得分三口喘,險些活活悶死了他。

他想給陸青打個電話,且走且撥號,還沒等走兩步,身后的病房猝然傳來了陶瓷破碎聲,緊接著就是“咚”的一聲擲地鈍響。

他心下一緊,來不及反應,更來不及把東西扣回臉上,一步沖上去推開房門。

最心焦的時分,他忘了偽裝,忘了嬉笑,忘了葉寧寧,什麼都忘了,脫口而出的還是“媽媽”。

葉寧寧摔坐在地上,腳邊摔碎了個玻璃茶壺。夕陽殘光如血,潑在玻璃碎片上,折射出無數縷箭簇般的光芒,逼人耀輝,是在為即將上演的一出戲碼殷殷打光。

葉寧寧沒什麼事,似乎只是摔了一跤。可應聲望向門口的安知山,別無遮掩的安知山,她愣了一瞬,呆呆地張大了嘴巴,那嗓眼里如同溺水般涌出尖叫。

尖叫,或者,號啕,悲鳴,哭嚎,嘶喊。

什麼都好,都是如今見了安知山的葉寧寧,都是見了親兒子的媽媽。

她身上的葉寧寧霎時死去了,仿佛缺水斷生的藤蔓花,迅速枯萎成灰燼。她像是一瞬間就生出皺紋,長出白發,渾濁了眼珠,蒼老了聲音,白白增添了二十年的歲月。

她哭得刺耳,眼淚如青苔般頃刻爬滿她的臉。她用盡了全部心肺在尖鳴,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跌坐在地上,就四腳著地往后逃,小腿蹬得快抽筋,卻仍然不停,仿佛是被夢魘中的惡鬼擒住了腳腕。

她嚇得肝膽俱裂,連被玻璃碎片劃破了掌心也覺不出來。

安知山下意識想去攔,可那步子還沒邁出去,剛起了個勢,她就嚎得破音,將手邊的碎玻璃,擺件,水杯……一切一切,只要是她夠得到的,全砸向了安知山。

她聲音含混,可安知山知道,那并非無意義的“啊啊”渾叫,而是一聲迭一聲的——安富,安富,安富!

不知什麼時候起,媽媽會將他認成安富。

那個強奸她,折磨她,將她的人生拖進泥淖深淵的……安富。

安知山摶在原地,不敢動了,直到護工趕來,不由分說把他搡了出去。

混亂中,他恍惚聽見有人在責備他,“安先生!你明明知道她看見你就會……你還!唉!”

門在他身前訇然關閉,不知過了多久,里面那將要斷氣似的哭聲才堪堪停止,軟化成抽泣。

有護工出來,見了門口一動不動的安知山,既埋怨又憐憫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地張一張嘴,終究什麼都沒說,嘆息著走了。

安知山埋著頭,要很努力才能把雜亂無章的思維固定住。

他慢慢將剛摘下的墨鏡口罩又戴了回去,又慢慢的,堪稱小心翼翼的溜著墻邊進了屋。

媽媽被扶坐在了沙發上,受傷了的手掌已經包扎止血,她手臂上綁著血壓帶,捧著一杯熱水,面色慘白,抖若篩糠。

安知山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同屋里的護工一起觀察著媽媽的反應,確定她沒有發病征兆了,他才試探著一步步挪到了媽媽身邊,渾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孩子半跪在沙發前,想去看她的臉,卻猝不及防與媽媽麻木而淚水飽滿的眸眼相對視。

媽媽先于他開口,喉嗓顫抖,聲音卻輕柔,“你到底是誰啊……”

安知山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好在媽媽根本不要他的回答。

媽媽伸手,不顧勸攔地摘下了安知山的墨鏡。他自慚形穢地想要躲,可無論怎樣都躲不開。

孩子眼尾還殘著在安富面前護衛她而留下的淤青,可媽媽置之不理,眼角抽搐地一跳,她痛苦地閉了眼睛,喃喃:“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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