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侍到什麼時候,全憑老爺子心意,興許得待到他歸西,興許老爺子心情好了,自覺龍/精虎猛又能再活十年,就又會放走了他。
窗口隱約的飄來說笑聲,安知山夾著香煙,湊熱鬧地略微探頭往下一看,就見果然沒有興致這麼好的孤魂野鬼,大半夜還蜜里調油談戀愛,而正是安曉霖在樓下跟未婚妻打電話。
安曉霖跟未婚妻從初中開始談,那時他還沒出國,在國內的私立學校上學,管得十分寬松。學校教馬術教擊劍教攝影,五花八門什麼都學,唯獨不管早戀,任由富家子弟們野生荒長,安曉霖不浪費機會,初戀一談就是十來年。
及至如今,愛情開花結果,婚期就定在明年。安知山答應了去當伴郎,卻沒想到這麼早就要飽受這對璧人的折磨,聽情話聽得耳朵像糊了糖稀,膩歪得要命。
安曉霖在安知山跟前,是臉黑心熱老大哥,講起話來放炮似的,從不客氣,到了未婚妻那里,卻是柔聲細語,很有人樣。
未婚妻在電話里不知問了什麼,博得安曉霖好長一聲的嘆息,答話裹進了晚風里,若有似無傳過來,是他在說好想她,很想回家。
安知山失笑,掏出手機想錄下來,過會兒揶揄安曉霖去,指尖一滑,卻沒來由點進了消息欄。
他沒多少消息,手機號常換,社交軟件的賬號也跟著換,聯系人隔段時間就換一茬兒,如今剛換,消息欄空空蕩蕩,幾乎就是只有公眾號。
安知山在候機時無聊得很,順手把陸青的『不在,別問,困』,改成了備注『小鹿』。
現在,『小鹿』安安靜靜待在他消息欄頂端,點開來看,對話還留在陸青前天在超市問他,“晚上吃不吃油麥菜”。
安知山當時正打游戲,沒空查,忙里偷閑回復,“什麼菜?”
然后他的人物就被游戲里的怪給一尾巴掃死了,的確是菜。
陸青那時給他發了段語音,安知山這時再次點開來聽,前天的小鹿在人聲喧雜的超市里帶笑說,哎呀,就是綠葉菜。算了,你不吃也得吃,我已經買了。
安知山想起油麥菜,想起陸青,想起那過家家似的親吻,思來想去,他想起自己今天還沒吃飯,而陸青答應了回家后要吻他,還要給他做啤酒鴨。
餓倒是不餓,只是很饞,至于饞啤酒鴨還是陸青,他也不知道。
拇指和中指捏著手機,安知山把手機一圈圈轉著玩,想跟陸青說說話,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還沒等他理出個頭緒,手機屏幕一亮,卻是陸青先他一步開口。
『小鹿:你到酈港了嗎?』
安知山回復。
『ᐇ:嗯。』
他頓了頓,覺得回得略有敷衍,就沒話找話,又添一句。
『ᐇ:到了』
『小鹿:哦哦』
沉默須臾,安知山看對面一會兒是“對方正在輸入”,一會兒是“對方正在說話”,倒騰半天,擠出句。
『小鹿:酈港是不是挺熱的』
安知山忍俊不禁,陸青的心思澄澈得像汪碧湖,現在八成是為了臨別時的親吻而失張失志,想提又不好意思提。
陸青臉皮薄,不要緊,反正安知山沒臉臊皮慣了,湊在一塊兒倒也般配。
不過沒皮沒臉的安知山此刻起了壞心,也不肯提及那一樁小小的艷情,陪著陸青裝傻。
『ᐇ:挺熱的』
『ᐇ:吃飯了沒』
『ᐇ:子衿有沒有發現我失蹤了』
『小鹿:我還沒去過酈港呢,最遠就是八九歲的時候跟爸媽出省去了趟上京』
『小鹿:吃了』
『小鹿:下意識做了三個人的份量,你不在家,飯和菜都沒吃完』
『小鹿:子衿發現了啊,她本來回家興沖沖要拆樂高,看你不在,樂高都收起來了,說要等你回來再一起拼』
『小鹿:不過我把我的那盒拆開了嘿嘿嘿』
『小鹿:好大一盒,零零碎碎的,說明書也很厚』
『小鹿:(圖片jpg.)』
『小鹿:不過我就是拆開解解眼饞,還是會等你回來一起拼的』
『小鹿:(線條小狗揮手jpg.)』
『ᐇ:好啊』
『ᐇ:到時候我負責在旁邊當架子,舉說明書』
『ᐇ:拼裝還是靠你倆了quq』
『ᐇ:(線條小狗揮手jpg.)』
『小鹿:啊!』
『小鹿:偷懶怪!!!』
『小鹿:還當面偷我表情包』
『小鹿:(線條小狗嘆氣jpg.)』
『小鹿:你吃飯了嗎?』
『ᐇ:沒』
『小鹿:怎麼不吃飯?不餓嗎?』
『ᐇ:不太餓』
『ᐇ:想吃你做的飯』
『小鹿:那你回來,我做飯給你吃』
安知山笑了笑,沒忍住,還是提了。
『ᐇ:只有做飯嗎?』
『ᐇ:我怎麼記得你好像還答應了別的』
『ᐇ:親什麼嘴,接什麼吻,打什麼啵的』
小鹿沒了動靜,良久良久,發了個兩秒鐘的語音。
安知山將手機湊到耳邊,點開來聽,陸青在那頭欲言又止,兩秒鐘的語音里只有呼吸聲。
安知山不明所以,就見陸青又發了一條,只有一秒。這次再聽,聽筒那頭似乎終于鼓足勇氣,發出輕輕的嘴唇離分聲——一記小小的,望梅止渴的親吻。
安知山想笑,可身后的老和尚絮絮叨叨,念經不止,病房里的老爺子咳得震天響,醫護竊竊私語。他想笑,可沒來由的,麻木了的心臟忽然很難過。
樓下的安曉霖仍舊在聊天,愛侶湊在一處,天南海北什麼都能聊,這時已經在談蜜月旅行該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