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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九》第29章

收拾完了桌椅碗筷,也就到了午后。

午后總是煨得人昏昏欲睡,幼兒園留了一個多鐘頭的午休時間,他們便在子衿的帶領下找到了個秘密基地似的小角落,擠挨著坐下了。

子衿上午玩得歡實,這會兒累了,剛坐下沒多久就縮在陸青的懷里睡著,打起了小小的呼嚕。

陸青抱著子衿不能動彈,安知山見他快麻了胳膊,就自告奮勇將妹妹接了過來。

子衿眼大心更大,換了個懷抱也渾然不知,睡得呼吸勻長,小臉紅撲撲。

父母雙亡的家庭,能將孩子養得心無城府比養得茁壯健康更難,陸青卻同時做到了兩樣——陸子衿天真可愛,古靈精怪,白胖得像只小湯圓。

反觀陸青,妹妹長出的肉仿佛是從他身上生生剜走的,安知山想,他當年還上學時一定沒那麼瘦,瘦到清癯無狀,像個紙人,出了門都要擔心被風走。

注意到安知山的目光,陸青從手機消消樂中抬頭與之對望:“嗯?”

安知山搖頭,說沒什麼。

各個家庭有各個家庭的不幸,每個人都是獨一份的風饕雪虐。他不感到好奇,再說了,即使好奇也不可能去問。對一個被強行拽下生活軌道的人提及過去,無異于揭人傷疤。

他不問,陸青也不再追問,單是伸了手:“重不重?我來抱吧?”

子衿才六歲,重又能重到哪兒去,安知山輕笑:“別說抱子衿了,再抱一個你都沒問題。”

陸青臉一紅,哼哼唧唧地回嘴:“靠什麼抱我?靠你今天只吃了兩塊面包嗎?”

安知山破天荒接不上話了,舌結片刻,他埋頭噗嗤笑出了聲。

他頭一次生出胃口欠佳也要好好吃飯的想法,不吃不行,陸青偶爾伶牙利嘴了還要笑話他,太跌份兒了。

說是丟人,可他笑得停不下來,直笑得彎腰,額頭抵上了陸青的肩頭,又滑到頸窩。

陸青被灼熱紊亂的氣息弄得脖子發癢,也弄得不好意思,安知山是在笑,可陸青莫名覺察出一點兒危險,是小鹿感知到被置于獵人槍口下的危險。

陸青沒直接搡開安知山,反而抱住了他,小聲的:“我感覺你……”

安知山揚眸,笑意濃郁,整個人仿佛是初春浮冰,難以捉摸的蕩漾:“嗯?”

陸青更小聲了:“……嘖,感覺你像要吃了我。”

陸青指的“吃”只是吃,是幼稚玩笑,可又不偏不倚,一語中的。

安知山幾個月沒做,的確是想了。又碰上每處都貼合心意的陸青,他不止是想,心尖酥酥癢癢的,簡直要生出一股子躁動。

可最后,他喉頭一滾,到底沒說任何出格的話。將戾氣一縷縷拉扯回來,塞回軀殼,他懲忿窒欲,繼續陪小鹿過家家。

安知山坐直了身子,腦袋往后靠,對話題輕拿輕放了:“胡說。我現在只想吃啤酒鴨。”

午休時間又綿又長,被陽光一照就成了琥珀色的麥芽糖。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到子衿的吃喝玩樂,陸青忽然看著安知山道:“其實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

安知山挪了挪胳膊,將臂彎中的子衿稍稍換了個躺法,“謝什麼?”

他們是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陸青伸直了腿,白鞋鞋尖互相碰了一碰,相識以來第一回提及父母。

“爸媽走的那年,也就是去年,子衿正上中班。

那時候幼兒園也辦了親子運動會,是爸媽和我一起陪她來的。那時候我還能跑能跳的,陪她參加項目,拿了第一,她特別開心。”

他伸手將子衿睡得汗濕的劉海拂開,語氣平平淡淡,寡得像碗白粥。

可安知山明白,狂風卷浪之下是清澈坦白,靜水一潭里反而會暗藏洶涌,完全的釋然從不是這副模樣。陸青的淡然是跟自己練習了無數遍才佯出的淡然,是將情緒藏掖起來,按照臺詞本來學舌,半個字都不能多吐露,否則眼尾與唇舌又要悲慟,雨季又至。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安靜聽下去。

陸青繼續道:“爸媽走后,我不是也傷了腿嘛,那時又有很多事要忙,就沒辦法再陪她參加運動會了。她跟我說沒什麼,可那天晚上看到他們老師發在群里的合照,所有小朋友都被父母擁在中間,子衿因為沒有父母陪著,自己一個人站在照片邊緣。”

他掐著指尖,比出個芝麻大小,分明是笑了,可糖分不足,全是澀苦。

“那張照片里的子衿看起來只有這麼小。我當時想,我真是全世界最沒用的哥哥,害得妹妹小小年紀就要那麼難過。今年又有運動會,子衿很早就跟我說了,拜托我一起參加,我說好,但其實心里也打鼓。我不想讓子衿沒人陪著,可如果我真的自己來陪她了……說真的,我現在跑不了也走不快了,很怕會拖她的后腿。我怕她會失望。”

陸青慢慢呼出一口氣,出事前的過往美好得不可思議,于是愈發不敢提起。

“我以前……出事以前,子衿總是很以我為傲。

她還很小的時候就總纏著要我帶她玩,剛學會說話就會叫哥哥,交了第一個朋友就帶回來給我看,口齒不清地跟人家炫耀,‘這是我哥哥,羨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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