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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九》第7章

上吊,聽說死前會滿臉漲紅,舌頭伸老長,下邊還會……總之是不好看,不予考慮。

跳樓,摔個稀碎不說,若是降落地點沒想好,指不定還要砸死誰。他實在沒有要帶個陪葬的想法,不想臨死了還背條人命,就也否決了。

方法挺多,符合心意的著實寥寥。

最后終于選了跳海。海葬是個不錯的死法,他選的地方好,足以讓他變成“它”之后,飄到很遠的地方,亦或是沉沒到很深的地方,不被撈起來——他可受不了溺死后被撈起來,臉估計都泡沒了。

安知山抵著圍欄,垂眸是海,極目遠眺也是海,藍得發黑,雪落無聲,愈發像一處孤寂的墳冢。海一定懂得許多語言,目睹許多事情,可即便如此,海也依然一言不發。

他抽完了煙,最后一支煙,將煙蒂捻滅在了垃圾桶上,很輕忽地嘆了口氣。

塵世的擔子要化解很難,要整個拋棄卻很簡單。他經年空著副軀殼,不知該將肉身歸還給誰,只好干脆讓自己尸骨無收。

他剛要翻越圍欄,把這操蛋的一生了結了,身后卻忽然窸窸窣窣有了動靜,他左腳蹬在最低一層欄桿上,回頭和一老一小祖孫倆對視。

安知山:“……哈。”

他短促地干笑一下,裝模作樣地摩挲著滿是銅銹的鐵欄桿,嘀咕,“這個欄桿……有點兒老化了,得跟上級匯報一下,拿去報修。”

身后的大爺牽著小孫子,人還挺熱情,同他搭話,“是啊。你知道這欄桿多少年頭了不?我還上小學那會兒就有了!”

安知山拍拍欄桿,正兒八經道:“是嗎,原來是我叔叔輩的欄桿了。

老大爺一嘮停不下來,拽著安知山東拉西扯,偏偏安知山比他更能說會聊,半只腳還踏在鬼門關上,這就回頭跟人家津津有味聊起閑篇了。

老大爺大抵是很久沒遇到嘴這麼碎的后生,牽著小孫子回家前,簡直要和他結成忘年交,還約了以后周末來公園下象棋。

安知山目送祖孫倆離去,剛才還滿口答應,轉眼就反悔了,重新翻上圍欄,心說看您老身體還硬朗,這局象棋等下輩子吧。

然而不行,今天大概不適合去閻王那兒報道,身后立刻又來了對小情侶。

安知山只好要死不死地繼續等。

小情侶濃情蜜意,在他身后的長椅上纏綿個沒完,舌頭都要探對方喉嚨里了,安知山適時咳嗽一下,打斷了二人。

可沒成想,那倆看到他后,竟然埋頭嘀嘀咕咕一會兒,而后就手牽手沖他來了。

男生代為發言,期期艾艾:“你……你是不是那個……”

安知山一愣:“哪個?”

男生激動得連連比劃:“那個啊!就那個誰!那個誰嘛!”

女生嫌男朋友說不清楚,搶過話頭,報了個明星的名字,而后滿眼期冀地看著安知山,問能不能拍張合照。

安知山實在不知道是先澄清這個誤會,說認錯了人,還是先告訴這倆八百年不上網的貨,他們口中的那位明星活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香港,已經去世二三十年了。

他默然片刻,實在無從解釋,干脆就不解釋,一邊一個地摟著二人合了影,女孩又掏出個小筆記本,問他能不能要簽名。

送佛送到西,照片都拍了,還差一個簽名麼?

他在本子上簽了明星的大名,底下附上一行帶括號的小字,(借尸還魂版)。

好容易送走了小情侶,他滿腔赴死的熱忱都要被消磨掉了,最后一次踩上欄桿,他褲腳一緊,低眼一看,是只臟兮兮的小白狗咬住了他。

及至此,此前種種八成是天意,安知山估摸著今夜不宜尋死,指不定是海浪不作美,跳了海容易被沖回岸上——他一打寒顫,徹底打消了今晚尋死的念頭。

他無可奈何地蹲下身,指腹去摸小狗濕漉漉的鼻尖。小狗很瘦,卻歡實得很,前爪搭著他的膝蓋,直搖尾巴。

他估摸著它該是餓了,叮囑它在這兒等會,跑了半條街找到了個烤腸攤,買了五根熱騰騰的烤腸再回到原處,小狗竟然還在。

這就是有緣分了,果然,他喂完了烤腸,抬腿要走,小狗連沒吃完的烤腸都顧不上了,屁顛顛跟著他。

安知山覺著挺有趣,在原地轉了幾圈,小狗跟得暈乎乎,到最后變成了追著自己的尾巴咬,東倒西歪摔在他鞋邊了。

他把小狗抱回烤腸邊,說,“你想跟我走啊?這輩子可能不行了,下輩子吧,下輩子還在海邊見面,下輩子換我當狗,你喂我烤腸吧。”

跟狗許了個承諾,又看著它吃了一會兒后,安知山這才回到了車里。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終于記起來便利店的小孩兒。

終于記起了沒赴的約,記起陸青。

 

三十分鐘后,一輛黛藍色的瑪莎拉蒂停在了花店門前。

夜靜更深,安知山出來后四下掃一圈,就見街邊門店早已關燈落了鎖,唯有路燈尚還暈亮一小片雪地。

萬事萬物都遭細雪蒙上霧氣,漫野無聲。

他算放了心,也是,誰這麼閑得無聊,為了口頭邀約就守在雪夜里等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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