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著濕漉漉的單薄襯衣,沉默地站在酒吧后門的街道上。密集的雨幕里,他像根沒有生命的木樁,不怕淋,不怕冷,一動不動。
余漁的宿舍在地下一層,半嵌入地下,但透過高處的一節小窗,能看到不遠處的男人。
只要他脫鞋站在床上,推起遮擋的窗簾就行。
余漁站在柔軟的床墊上,捏著窗簾的一角,為自己忍不住想要去看陸銘的行為嘆氣。
他不想管的,想著只要不予理會,Alpha很快就會離開。
可隆隆炸響的陣陣雷鳴,被叮當撞響的窗玻璃,不住地挑動著Omega的神經。強迫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自己進門時看到的畫面:那人停車后追進小巷,沒帶傘。
最終還是沒忍住,攀著高高的窄窗,余漁推開窗簾,看到陸銘筆挺卻落寞的身影。一條棄犬似的,忠誠又可憐的守在被主人拋棄的地方,不肯離去。
可陸銘是狼。
Alpha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男人是故意站在雨中給自己看的。
余漁覺得自己不該產生心疼這種感覺。既然已經決定抽身,斷就要斷干凈。
他說過,他不想喜歡陸銘了。
可“想”是一回事,喜歡又是另一回事。這麼久了,十年分離,兩次糾纏,他還是學不乖,學不會不在意這個人。
余漁放下窗簾,有些走神。
等再回過神來,他已經拿著傘,站到了宿舍門口。
余漁又慌忙把傘放到一旁。
咚咚!
有人敲門。
“小漁哥,你在嗎?”
敲門的人是綠島的員工,丁曉蕾。
收拾好心情,余漁打開房門。
“小漁哥!”丁曉蕾看到Omega微微一愣,不好意思道:“你、你在換衣服啊……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
余漁低頭,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那身濕透的衣服。
“沒,沒事。”余漁尷尬地搖頭,轉移話題,問女孩:“怎麼了?”
說到正事,丁曉蕾回神:“對,對了,小漁哥,你快換衣服,從前門走!我剛回來的時候看到后門那站著個人……”
丁曉蕾小心翼翼地向后門方向看了眼,緊張地抓著自己濕漉漉的折疊傘,同余漁說:“應該就是前幾天在酒吧鬧事的那個Alpha。好嚇人……他是不是來堵你的?馮哥讓我們多看著點……我現在給馮哥打電話。”
女孩說著掏出手機。亮粉色的手機殼和花里胡哨的小掛件在余漁的視線里晃動。
“不用,別麻煩書言哥了。”余漁忽然抬手,制止了女孩撥打電話的動作:“他、不是來堵我的。”
“我去和他說說,讓他走。”余漁說著,重新抓起放在門邊的雨傘。
“可是,小漁哥……”丁曉蕾擔心。
“沒事的。”Omega的已經撐傘,消失在門外。
冷風混著落雨,吹在緊貼著皮膚的濕衣服上。馬上就要立冬了,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場雨。再往后,到了冬天,就該飄雪了。
一把超市購物隨贈的藍色折疊傘在雨簾中為兩個濕透的人辟出了一片小小的庇護所。
“陸銘,你回去吧。”余漁把傘柄遞向Alpha。
男人不肯接。
“給我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行嗎?”
余漁不吭聲。
又不是拍電視劇,淋一場雨男女主人公就能摒棄前嫌,開開心心地重新生活在一起,迎來闔家歡樂的大結局。
雨打在傘面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
不愿再僵持,余漁主動抓起Alpha垂在身側的手,把傘塞給男人。
指尖相觸的瞬間,余漁感受到男人身體的冰冷。
但只是一瞬間的猶豫,Omega最后還是轉身,返回了酒吧。
“快回去吧,淋雨要感冒的。我不會再出來了。”關門前,余漁低低地說著,也不管Alpha到底有沒有聽見。
在丁曉蕾擔憂的注視下,余漁回到酒吧,走進宿舍,反鎖宿舍門。
這次他記得要洗澡換衣服了。
熱氣騰騰的水流沖去了秋末的寒意,可那觸碰過Alpha手掌的指尖卻總是暖不過來——余漁沒辦法騙自己,他還是會關心、擔心那個人。
只要陸銘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就會本能地被對方牽動心神。
這樣不行。
一只濕漉漉的手摸向洗手池上的手機。余漁蹲在水汽氤氳的衛生間,機械地滑動著手機界面。他在翻看車票。
還是離開這個城市吧。就像曾經的那十年,只要離開陸銘,生活在一個沒有Alpha存在的城市,他應該能慢慢將這份感情壓回心底,遺忘,或者淡然。慢慢的,他總能回歸那分屬于自己的、正常的生活。
一班班列車的購票信息倒影在Omega失焦的瞳中。
余漁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他沒有人可以投奔,他在這個茫茫無邊的世界上,舉目無親。但這樣,他又好像去哪里都可以……
咚咚!
又是敲門聲,隔著浴室,從宿舍外傳來。
“余漁?!”這次是馮書言。Omega大概還是被丁曉蕾叫了回來。
余漁回神,手忙腳亂地套上衣褲,跑出洗手間。
被放在洗手臺的手機界面上,“支付成功”四個大字格外醒目。那是一張前往D市的單程車票的價格。
“怎麼樣?你沒事吧?“馮書言一進門就抓住了Omega的肩膀,仔仔細細打量著頭發還在滴水的年輕人。
余漁搖頭。陸銘沒對他做什麼。
”別擔心,后門那家伙已經被周虎轟走了!我就知道他肯定還要來纏著你,沒讓你自己出去住果然是正確的!”馮書言憤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