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王茂,只是想確認,再沒有人知道Omega出現在那里的原因。
“哥,車禍只能算是個因。我覺得吧,嫂子他現在不想理你,主要還是后面那些事……”
后面的事——陸銘的視線重新聚焦在資料上。
一場車禍,Omega多了一個恩人,也欠下一條人命。
徐德明的意外身亡讓聞訊趕來的蘇惠芳大受刺激。
而更令事件雪上加霜的是,徐家還有個天生有智力障礙的孫子。
徐德明出事時,無人看顧的徐嘉誠從自家走失,后失足落水,掉進護城河。雖然,他最終幸運地被附近的鄰居救起,并送至醫院。但因為溺水時間過久,長時間的缺氧對他的大腦造成了不可逆損傷,徐嘉誠終究還是成了植物人,甚至一度只能靠ICU里的各種儀器維持生命。
接踵而來的噩耗將蘇惠芳最后一點堅強無情壓垮,她在醫院兩次昏厥,最終住院,并同時被確診了肝癌中期……
陸銘想不通,為什麼所有的不幸仿佛都被徐家人吸引,一件接一件地發生在那三個可憐人身上。故事里都不敢這麼編的情節,卻實實在在地發生在現實里。
可,再仔細一想,這樣的發展卻又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貧窮。
同樣倒霉的兩個人,都生了重病,卻一個有錢,一個沒錢。有錢的那個總歸還能選擇用金錢來換取生命,沒錢的那個便只能生生受著所有的苦楚,直到死亡。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又是萬萬不能的。
如果徐家有錢,徐建國不會殘疾,不會死,徐嘉誠不會成為孤兒十幾年,徐德明不會患上精神疾病,蘇惠芳也……
王茂說的不錯,厄運專纏苦命人。
真實的生活通常遠比故事更富有戲劇性。
徐家老少三口很窮,全部的積蓄加起來也不足五位數。
處理徐德明的后事要錢,救治并看顧徐嘉誠要錢,治療蘇惠芳也要錢。
可徐家沒有錢。
于是,余漁獨自擔起了這些的費用。這是他應做的,是他的報恩,是他欠這家人的。
但Omega也沒錢。
他將身邊能借的錢都借完了……
陸銘看著那幾張借款條,眼底泛起血紅。這僅剩的幾張欠條,是王茂假借余漁的名,用六十萬從Omega嬸子手里贖回來的。
蘇惠芳和徐嘉誠都沒有醫保,他們的治療費用對余漁而言不是個小數目,Omega求遍了身邊所有能求的人,最后也只從嬸子家借來三萬,連老人手術費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蘇惠芳的手術大概需要四十萬,術后的長期修復、住院、醫藥都需要錢,一個月又是近十萬,而住在ICU的植物人徐嘉誠也得靠錢續命,還有徐德明的后事……
少年最后去借了高利貸,六十萬。
月利息高達20%的貸款暫時緩解了他的難處。
但有的東西不能碰就是不能碰。
Omega沒有能力一下子還上這筆錢,利滾利,六十萬的原借款,三個月就滾到了一百萬。而余漁手里的錢也全部花光了。
除了到處打零工賺錢,他只能再去借,十萬,二十萬,五萬……肯借錢給他的人只有馮書言和他那位嬸子。
Omega拆西墻補東墻,欠債卻越來越多。
放貸人怕他逃跑,派人跟蹤、恐嚇、威脅,利誘,想盡一切辦法催促他還錢……
最后,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的Omega選擇通過非正規途徑出售了腺體,換來了二百萬用以還債的現金。
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經歷不過是白紙上幾段不足百字的黑色印刷字。
陸銘咬牙翻過那頁資料,痛苦地握拳,平整的紙張尖叫著在男人手中皺起,一條條影印出的短信內容也變得支離破碎。
——陸銘,救救我!清水縣,他們……
——我逃出來了!我現在在……
——陸銘,我可不可以問你借一點錢?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會還的,我一定……
這些短信是從余漁的那支舊手機里找到的。
在把余漁出租屋里的東西打包搬回別墅時,陸銘把那支舊手機也帶了回來。
前日,Omega離開后,Alpha想起了那支被男人一直收藏的舊手機。
陸銘直覺那里面會有他想要印證的東西——余漁的求助,和那條他毫無印象的回復。
可手機壞了,想要開機查看里面的內容需要等待維修,維修師傅說,那機器年頭太久,電路板老化嚴重,有很大的可能修不好。
但手機里有一張電話卡。
于是,陸銘又讓王茂拿著那張卡去了通訊公司。
余漁的手機是他給買的,手機卡也是他給置辦的。
這麼多年來,即便從來沒有打通過那個號碼,陸銘也未曾停止過給那張卡繳納話費,那個屬于Omega的號碼一直沒有被注銷。
如果現在找到的手機卡還是當年Omega用的那張——陸銘想,他或許可以從通訊公司調出短信記錄。
那張卡果然是。
但可惜,通訊公司最多只會將每個手機號的信息數據保存半年。王茂從通訊公司拉出的通話和短信都不是陸銘想要的。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卻是維修師傅那邊傳來了好消息:舊手機雖然修不好了,但里面保存的部分數據內容可以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