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來看你了。”余漁說著,輕輕推開了二樓最東頭的房間門。
沒有人回答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余漁想,邁步走進房間。
不大的標間里有兩張床位,但只有一張床上有人。
那是個長相寬厚的方臉男人,年紀看起來和余漁差不多大,但消瘦極了,凹陷的兩頰,皮包骨頭,左手還扎著滯留針,一大袋只剩了點底的透明藥液正順著輸液管緩緩下落。
男人閉著眼,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他床頭的右上角,貼著一張名牌,上面寫著:徐嘉誠,男Alpah,29。
余漁掃了眼那張新換的名牌,沉默著坐到了隔壁空著的床位上。
咯吱,鐵架床的響聲有些刺耳。
余漁看著“熟睡”的男人,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雖然,其實他知道的,男人并不會醒來。
因為,徐嘉誠是一個植物人。
“小余,嘉誠那藥是不是快打完了?!你先出去等等?我給他清理完、換好衣服就走,不打擾你說話。”
余漁坐下還沒到一分鐘,宋姐就上樓了。
因為他進屋后沒有關門,房間里也什麼沒動靜,宋姐敲了兩下門框,就直接進了屋。
余漁看到中年女人換上了白大褂,手里還拿著他給徐嘉誠新買的內衣。
他連忙從床上站起:“姐,我幫你一起吧!”
“哎呀,你干不了這活,我自己就行!”女人拒絕,示意他出門躲著去。
余漁搖頭,他知道宋姐要干什麼,徐嘉誠這種情況是無法自主排泄的。Alpha先前輸液輸了不少,現在需要外力幫他導尿:“姐,我哥第一年那會兒,一直是我照顧他的。”
“那都多久了!”宋姐彎腰從病床底下拿出尿壺:“你現在可是大公司的白領了,不好再干這種事了!”
余漁搶了過來,不容置喙道:“我給你打下手。”
“行吧行吧。”犟不過Omega,宋姐只好笑著退步,隨他去了。她見過的家屬里面,只有這個孩子十年如一日的照顧著病床上的親人,從不抱怨,從不嫌棄。
明明,他與徐嘉誠之間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余漁幫忙拿尿壺,同宋姐合力給徐嘉誠解決了生理問題,然后又去廁所涮干凈了尿壺。
回到病房的時候,宋姐已經開始給Alpha換好內衣,并翻身擦洗了,余漁又趕緊上前幫忙,順便替男人按摩肌肉,活動筋骨。
“嘉誠一家能遇到你,真是……上輩子積的福氣。”看著因認真干活而微微冒汗的Omega,宋姐忍不住低聲道:“可惜啊,可惜……要是沒有那次意外,你、”
“姐,不是的……”余漁的臉色卻在女人的話中變得蒼白,難堪。他垂著頭,看著手中那段屬于徐嘉誠的、纖細的小腿——即使從沒懈怠過,Alpha本該健壯的小腿卻還是早已肌肉萎縮,最粗的地方也只比余漁的胳膊粗不了多少:“能遇到他們,我才是上輩子積了福的那個。可他們遇到我,卻是……”
Omega的樣子讓宋姐意識到自己剛剛一時口快,說錯了話。
“哎呀!”女人連忙找補,轉移話題:“對了,小余啊,你一路坐車過來,還沒吃午飯吧!看我這腦子!一會兒就在這吃吧,大家一起。剛好你買了那麼多吃的!”
“嗯,好,謝謝宋姐!”余漁也收回了沒能出口的話,笑著接下了對方的好意。
第92章
在療養院吃過午飯,余漁就準備回家了。
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從療養院倒車回他租房的地方,最快也要五個小時。
等他回家,天就黑了。
鐘秘書說明早七點之前會去接他上班,余漁得早睡。
上一輛公交車離開了十多分鐘后,路的盡頭又一輛方方正正的黃綠色汽車駛來。
余漁側身張望,仍舊不是他要坐的那班。
Omega失望地后退回站牌亭下,眼角的余光里忽然閃過一抹銀灰。
停在不遠處小超市門口的一輛轎車引起了余漁的注意:這輛車,有些眼熟……
汽車側對著余漁停放的,貼著漆黑防窺膜的車窗擋住了車內的一切。
余漁皺眉,重新走回路邊,大幅度側身,假裝確認公交車號的模樣,目光不動聲色地移向那輛轎車的車牌。
YC685U7。
在X市一眾YA打頭的車牌中,一輛YC車牌的外地車——余漁的精神瞬間緊繃,是那輛曾經跟蹤過他的車!
噗噗——
銀灰轎車的排氣口吐出了兩口淺淺的白煙。
那車沒有熄火!車里有人!
余漁手心冒汗:那輛車一定是跟蹤他來到這里的。
車里的到底是什麼人?他們想干什麼?
嘀嘀!
公交車的喇叭聲讓余漁回神。
吱嘎——司機踩下剎車,打開車門,語氣不刪地嚷嚷著:“退后,退后!你急著上車也別站這麼靠前!都擠到馬路上來了!小心撞到你啊!”
這不是余漁在等的那班車,但Omega緊張地看了眼不遠處的轎車。
下一秒,他飛步跳上了公交車。用微微顫抖的手刷了卡,余漁同司機陪著僵硬的笑臉道歉,向車后排走去 。
這一站只有余漁一人上車,無人下車,公交車司機很快就關閉了車門,重啟發動機。
車廂里變得不穩,余漁扶著扶手,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陣陣顛簸中,Omega咬著下唇,扭頭看向車后窗:不要跟上來,不要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