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是誰
話開了頭,云越便有些收不住了。
昨夜那人走前大放的厥詞在腦中閃過,他皺起眉,話中帶了些怨氣。
“昨夜那人還公然報出了名姓,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叫什麼?”陸時晏揉著頭,隨口一問。
云越摩挲著下巴,在腦中搜尋了遍,想起了他的名字。
“叫‘詞安’,這人真—”
“什麼?!”
陸時晏放下手,眼中滿是震驚。
可惜云越沒發現,還以為他是沒聽清,又說了遍,“他說他叫‘詞安’—”
“嗯…子玉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陸時晏臉上的表情很復雜,云越有些摸不著頭腦。
?一個奸細至于讓子玉有這麼大的反應嗎。
“他人現在在哪兒?”
陸時晏說著就朝外走去,云越忙跟上去,看他穿得格外少,便將身上的厚斗篷解下來,披在了他的身上。
“慢些,別凍著了。”
真的是,看奸細也不至于這麼著急吧。
思索間云越不免有幾分沾沾自喜。
能讓子玉這般急匆匆地去看,看來還是個很要緊的奸細。
到了府中改建的牢房,其實就是個漏風的小柴房。
天光隱在云層后,陰沉沉的,呼出的氣都變了顏色,冷意刺骨。
陸時晏與云越一同站在門前,等待侍衛開鎖,嘩啦啦響動的鎖鏈聲。
陸時晏掃了眼這間柴房。
破破爛爛的不說,窗欞上都結了層冰,足見寒氣有多深重,在這樣的屋子中待上一晚上,不說要了人的命,半條命肯定是可以的。
陸時晏心思稍沉,有些著急地催促道:“再快些。”
云越站在一旁,側眼看他,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子玉怎麼還有點關心意切的感覺,這好像不是對一個奸細該有的樣子吧。
是錯覺嗎?
門終于打開了,透骨的霜寒之氣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陸時晏上前推開擋在門前的侍衛,借著透過的天光看清了里面的人。
擁擠的小屋中,一個男子瑟縮著躺倒在地上,雙眼緊閉起,嘴唇泛起了不正常的紫色,渾身都在打著顫,呼出的氣微弱到幾乎要看不見。
而那面容陸時晏再熟悉不過了,正是許久未見的詞安。
他走上前,與此同時云越也進了門,看見了男子如今的模樣,不自覺摸了摸鼻子。
好像確實有點太慘了,怎麼看起來都快死了。
“子玉,你—”
他想說讓陸時晏離遠些,別染了寒氣,感上病。
卻見陸時晏單膝落地,動作急促地將身上的厚披風解了下來,蓋在地上那看起來已經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這—”
“詞安,你怎麼樣?”
陸時晏將人撈起,半靠在他的懷中,用微暖的體溫驅除著他身上的冰冷。
詞安顫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眼睫上都結了層霜,呼吸間白氣橫生。
“太…子…殿…下。”
他凍得發抖,唇齒不自覺打顫,勉強吐露出這幾個字后,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從看到陸時晏將披風蓋在男子身上時,云越就開始發懵,此時聽見二人間的對話,他更懵了。
陸時晏扭過頭看向已經昏了頭的云越,墨發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急喊道:“快找府醫!”
眼尾眉梢間都染上了急色。
云越終于清醒過來,他好像做錯事了。
*
皇宮內,荷花池中都結了層厚厚的冰,依稀還能看到里面正在緩緩游動的小魚。
席玉被人牽著在冰面上慢慢走動,陸子修披了件明黃色的斗篷走在他前面,露出的側臉唇角上揚,眼里微微發著亮。
不知是冰面反射的光,還是他此刻真的很開心。
“小玉兒,可要抓緊我的手,冰面很滑,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說著,陸子修便再度握緊了席玉的手,沒給人半點反抗的機會。
岸邊站著三兩個侍候的宮女與太監,齊齊低著頭,不敢看冰面上的二人。
點點雪粒子悠悠下落,給冰面鋪上一層如細絨般的外衣。
席玉抬手捂住凍得發紅的耳朵,指尖都泛著淡淡的粉紅色。
他看向這廣闊的冰面,不知還要跟著這人再走多久。
現在還不知詞安他們情況如何,他的一顆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陛下—”
陸子修打斷他,揚起的唇角放平。
“說了多少遍了,別這麼叫我,喚我‘青安’,你從前都是這般叫我的。”
席玉穩著腳下的步子,嘆了口氣,還是屈服了。
“青安,我想知道…詞安他們到底如何了?”
席玉的眉眼里寫滿了擔心。
這話就像是針,戳破了這幾日來的美好泡影,將被包裹住的不堪的事實盡數暴露了出來。
陸子修停下了腳步,握著席玉的手逐漸收緊,痛得他忍不住抽氣,想要反抗。
席玉自然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可他實在忍不下去了。
當時陸子修讓他選擇,只要自己肯好好留在他身邊,不再提及陸時晏,不再想逃跑的事,他就可以把詞安等人的現狀都告訴給自己。
席玉照做了。
可是一連幾日,陸子修都像無事發生一般,帶著他賞雪飲茶,甚至擁著他入眠。
半點詞安他們的事都不提,好似要粉飾太平般,活在自己建造的美好中。
但這里不是席玉的美好,他也不愿意待在這樣假裝的幻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