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晏也去看過他。
顧離月的樣子比前世那時更為嚇人,有時他忍不住的想,這事是不是他錯了,或許不該告訴顧離月的。
“我知你在怨我,覺得我不該將此事告知于你,你要是有怨念,可以沖我發,何必把自己整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叫姑母看著傷心。”
顧離月躺在床上,雙眼空洞地看著床頂處的帳子,“子玉…我不怨你…我怨的是我自己罷了。”
嘴唇啟合之間,無盡的空廖感而生,仿佛茫茫山海之間只剩他一人孑孓獨行。
看他這樣,陸時晏便知道什麼樣的勸導之言都不會管用。
這種事情還是得他自己看開。
后來許多人都陸陸續續過來看望顧離月,最后一個到來的是他的生父,顧憂。
顧憂的年歲漸去,但俊朗的外表在歲月的雕刻下不僅沒有變質,反而變得更加有魅力了。
顧離月瞥見他的到來,眼底閃過恨意。
就是這個罪魁禍首,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始作俑者。
是他的父親。
緊接著恨意化作濃濃的無奈,他又有什麼資格恨他呢,畢竟他還是始作俑者的兒子。
顧離月偏過頭,試圖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走近他的顧憂,只消一眼,就明白了兒子的癥結所在。
“月兒,為父給你講個故事吧。”
顧離月本來不想聽,準備開口拒絕時,他聽到了個熟悉的名字。
那個女人的名字,阿力的母親—青璃。
顧憂像是一個說書人,將那段往事以旁人的視角訴說而出。
在他的口中,這個故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書生遇到了位紅顏知己,與她一見傾心,為了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不必隨著他吃苦受累,書生決定參加科舉,考取功名。
臨行前,書生看她擔憂不定,便將祖傳的玉佩當作信物贈予她,約定考中之日就回來娶她。
而那玉佩的含義不單單是家傳的寶物,還是書生家中世代交托給心愛之人的信物,輕易不可交出。
后來書生果然高中,欲待回去迎娶女子之際,一襲賜婚書重重壓了下來。
皇命難違,但他更不愿負那女子,只好辭官并以死明志。
這讓皇帝大怒,將他關押在府中,直言什麼時候愿意娶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書生被關在府中,與外界相隔,什麼事情都無從知曉,但他始終不曾妥協,無論誰用什麼樣的方式。
不過最后他還是屈服了。
第四十二章 是他
當女子的死訊和碎成兩半的玉佩放在他面前時,起初他是不信的。
后來越來越多的證據出現,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愛人離世的消息給他的打擊太大,碎成兩半的玉佩他不敢多看,直接埋在了她最愛的梨花樹下,隨著她深埋于地底。
后來,他答應了賜婚。
成婚前他抱著幻想重回故地,但幻想終究破滅,他了無生趣,尋死卻被人攔下。
婚后渾渾噩噩,可新婦卻始終不曾怪罪他,反而貼心安撫。
慢慢的,心中的傷口愈合,他也接受了他的妻,與她相攜。
說到情動處,顧憂聲音稍帶哽咽。
“月兒,心傷雖然愈合的慢,但它終究會恢復,為父雖不知你因何如此,父不會逼你,但你不吃不喝的樣子著實嚇壞了你母親,她日日為你憂慮,為父希望你別讓她擔心。”
顧憂坐在顧離月的床邊,輕拍他的肩膀,用手撫開他的亂發。
二人何止長相相似,連性情也格外類同。
躺在床上的顧離月久久不能回過神。
他為事情的原委震驚,想不到會是這般的原由。
他本以為是顧憂負了青璃,卻不曾想過顧憂也同樣是被情所負之人。
他沒了怨恨顧憂的理由,也沒有辦法將此事怪罪到任何一個人的頭上,要怪只能怪這世間事無常,他們二人注定有緣無分。
顧離月不藥而愈,長公主松下一口氣,經此一事后,便不再逼著他做什麼,事事依順于他。
而顧離月也恢復了往常的模樣,只是無人時,他經常會兀自發呆。
*
冬獵出發的前一天,席玉捧著個食盒匆匆往犬舍而去。
玉兒長得愈發的大了,問了陸時晏以后才得知玉兒原本是條獵犬,長到最大時幾乎是半人高。
席玉想起現在玉兒那胖乎乎圓滾滾的模樣,怎麼都無法將它與迅猛的獵犬聯想到一起去。
或許是喂養的太好了?
于是,從前段時間起席玉就刻意將玉兒的吃食減半。
它要是少吃些,沒準這樣子就能讓它變回跟其他獵犬一般的模樣了。
冬獵人人都要帶獵犬,若是其余人的犬都瘦挑精壯,可陸時晏的卻是這幅圓潤的模樣,那不就叫人恥笑了去。
況且玉兒這樣還是自己喂出來的,席玉就更覺得愧對陸時晏了。
犬舍中的玉兒見到席玉來了后,表現的格外熱情,吃完飯后依舊巴巴地望著席玉。
席玉自然是不會放縱它,便沖著它講了好些道理,又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頭,這才將它躁動的身子平順下來。